第四章(第4/6页)

洞里传出嫦棣甚委屈一个声音:“大人,你戳到嫦棣的头了……”

苏陌叶赶紧又戳了几戳才慢吞吞道:“哦,对不住对不住,那你顺着杆子爬上来罢,走路怎么这么不小心啊,我领你去换身衣裳。”

凤九复蹲进芦苇荡中,从散开的芦苇间看到嫦棣一身是水顺着苏陌叶的洞箫爬出来,抽抽噎噎跟在苏陌叶身后,向着她预先泊好的小画舫走去。

此事有惊无险,算是成了一半,只是陌少后续发挥不大稳定,凤九心中略有反思,难不成,那封仿息泽笔迹留给嫦棣的情信果然太猛,猛得连陌少这等情场浪子都有些受不住?要是以后有一天,让息泽晓得自己以他的名义写了这么一封情信给嫦棣,不晓得他又受不受得住。

凤九叹了一声,叹息刚出口,身旁却响起个声音与之相和:“你在这里做什么?”

凤九转头一望,瞧见来人,欣然笑道:“自然是在等你,不是说过事成后带携你去看月令花吗?”

远目一番小画舫:“你动作倒快,莫非才将嫦棣领进去就出来了?”

回头看他:“怎么还是息泽的样子,变回来罢,又没有旁人。”

拂开芦苇走了两步,又折回来从怀里取出个桧木面具,伸手罩到还是息泽的一张俊脸上:“差点儿忘了,要进山看月令花,得戴着这个,我给你也搞了一个。你不认路,跟紧我些。”

拍一拍他的肩:“对了,倘有不认识的姑娘歌声邀你,记住八个字,‘固本守元,稳住仙根’,倘有不认识的小伙子来劫我,也记住八个字,‘别客气将他打趴下’。这一路咱们前狼后虎困难重重,要做好一个互相照应,咳咳,当然,其实主要是你照应我。”

苏陌叶嗯了一声。

凤九偏头:“你这个声儿怎么听着也还像息泽的?不是让你变回来吗?”

一望天幕又道,“罢了罢了,时辰不早,咱们快些,不然看不到了。”

待入深山,日渐没,春夜无星,凤九祭出颗明珠照路,见沿途巧木修竹,倒是自成一脉颇得眼缘的风景。

鸣溪湾这个好地方是凤九从宫中一本古书上看来,古书贴心,上头还附了一册描画入微的地图。此时这册地图被拎在凤九的手中,权作一个向导。

断肠山做合欢会,月老却忒不应景,九天穹庐似顶漆黑的大罩子罩在天顶上,他老人家隐在罩子后头,连个胡须梢儿也不曾露出来,受累凤九一路行得踉跄。

越往深山里头,人烟越发寂寥,偶尔几声虎狼咆哮,凤九感慨此行带上苏陌叶这个拖油瓶帮衬,带得英明。

清歌声远远抛在后头,行至鸣溪湾坐定时,入眼处,四围皆黑,入耳处,八方俱寂,与前山尽是红尘的声色繁华样大不相同。

凤九将明珠收进袖子里,挨着微带夜露的草皮躺定,招呼苏陌叶过来亦躺一躺。几步远一阵慢悠悠的响动,估摸陌少承了她的指教。

陌少今夜沉定,凤九原以为乃是嫦棣念的那封情信之故,方才路上听得丛林中飘出一阕清曲,她听出个首联和尾联,两联四句唱的是“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生当复来归,死当长相思”。清曲袅袅飘进她耳中,刹那间如灵光灌顶,她方才了悟。

陌少何人?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翩翩然一风流纨绔尔,不过一封略出格的情信,何至于就惊得他一路无话?陌少无话,乃是见此良辰佳夜、玉人双全的好景致,想起了逝去的阿兰若,故而伤情无话。

徒留陌少一人在静寂中钻牛角尖不是朋友所为,尽快找个什么话题,将他的注意力转一转方是正经。

满目黑寂入眼,凤九轻咳一声,打破沉静向陌少道:“书上说月令花戌时末刻开花,可能还要等个一时片刻。有首关于月令花的歌谣你听说过没有。”话间用手指敲着草皮打拍子唱起来:“月令花,天上雪,花初放,始凋谢,一刻生,一刻灭,月出不见花,花开不见月,月令花不知,花亦不识月,花开一刻生,花谢一刻灭。”

凤九幼年疲懒,正经课业修得一笔糊涂账,令白止帝君十分头疼,但于歌舞一项却极有天分,小时候也爱显摆,只是后来随着她姑姑白浅看了几册话本,以为人前歌舞乃戏子行径,此后才罢了。今夜为安慰苏陌叶,不惜在他跟前做戏子行,凤九自觉为了朋友真是两肋插刀,够豪情,够仗义。

歌谣挺忧伤,凤九唱得亦动情,苏陌叶听罢,却只淡淡道了句:“唱得不错。”便再无话。

今夜陌少有些难搞,但他这个模样,就更需要她安慰了。瞧着入定般的黑夜,凤九没话找话地继续道:“我嘛,对花草类其实不大有兴趣,但书上记载的这个月令花却想来看看。你可能不晓得,传说这种花只在玉女诞上开花,开花时不能见月光,所以每年这个时候都没有月亮。其实和月令花比起来,你和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