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河倾 六   雨雪霏霏(第3/8页)

黄梓瑕毕竟年轻,身体底子好,即使冻出了一场病,但不几日也痊愈了。

虽然王宗实送了她两条小鱼,但黄梓瑕对鱼并没有那么喜爱,整日在室内对着小鱼更是不可想象。王蕴分身乏术,来看黄梓瑕的时间也都十分仓促,更不可能带她出去转转。

幸好如今得了王宗实的口信,她在三法司也查看了各种卷宗,但所有在场人的口供与描述都与自己当晚所见相合,并无任何进展。

唯一的安慰,只是如今三法司还不敢对夔王发难,案情虽无进展,但夔王的处境尚且平稳。只是他如今推却了一切事务,深居简出,不理外界纷纭,而朝廷也正不知如何处置此事,尚在商议,局势胶着。

某日从大理寺回来,黄梓瑕身着男装,沿着熟悉的长安街道上,慢慢走回永昌坊。

时近年关,东市西市满是人,纷纷扰扰的流言早就传遍了长安,连带着各坊的气氛也沉沉压抑,所有人都在议论此事。

她进了一个街边茶棚喝茶,听到无数人在讲述夔王逼死鄂王的那一场惨剧,有添油加醋的,有捕风捉影的,但所有人都说,看来夔王是真的被庞勋附身,要倾覆李唐天下了。

有人诡秘道:“依我看,夔王怕是真被鬼神所迷啊,不然的话,鄂王如何会拼将一死,揭发夔王?”

也有人激愤道:“夔王定是被冤枉的!这些年他辗转徐州、南诏、陇右,哪一次不是为李唐天下征战?”

更有人似有内幕:“此事另有内幕,只是我不敢说,连朝廷也不敢说。你们可知此次风波最重要的一点何在吗?当然就是——鄂王跳楼,在半空中飞化消失了!”

于是围绕着鄂王消失之谜,众人又开始争吵,到底是先帝还是太祖显灵、究竟是尸解还是飞升、他是位列仙班了还是肉身成佛了……

眼看一群人争论得不可开交,已经摩拳擦掌准备干一场了,黄梓瑕便结了账,走出了茶棚。

天气寒冷,办年货的人却多,西市一片热闹繁华。她走走停停,经过那家易氏装裱行时,往里面一看,那个被周子秦毁了画的老头儿还在打盹,看不出有什么异常。

黄梓瑕料想他的画或许已经修复了,正在迈步准备进内询问的时候,有人跳出来,一下拍在她的肩上:“崇古!我可算找着你了!”

在大冷天还这么活蹦乱跳的人,自然就是周子秦了。

黄梓瑕转头看着他,有点不敢相信:“子秦,你怎么每日都在外边闲逛?”

长安这么大,怎么偏偏自己隔三岔五要和他见面。

周子秦得意地笑道:“当然是我料事如神啦!哎,前几天我去王府找你,结果听说你离开了,我一时真不知道究竟要上哪儿去找你。后来一想,你说不定会来看看那张展子虔的画究竟能不能修复,所以我就一直蹲在这儿等着,等了好几天啦,无聊死我了,不过可算把你揪住了!”

黄梓瑕苦笑道:“那可真凑巧。”其实她真的只是无意中走到这里的。周子秦还沉醉在料事如神的自我陶醉之中,黄梓瑕便问:“那幅画弄好了吗?”

“好啦,前几天昭王府的人来取画时,我在旁边看到了,真的是毫无痕迹,宛然如新!”

“用了多久?”

“三四天吧……第四天的下午我看见易老头儿把它拿出来的。”

“哦……”她应了一声,转身向着前方继续走去。

三四天,不可能有人敢在夔王的眼皮底下取走符咒,冒险用这么多天来改变符咒上的圈记。

前面不远,便是吕氏香烛铺。

她抬头看向前方,骤然看见了站在吕氏蜡烛铺对面树下的,那条熟悉身影。

滴翠。

她戴着一个帷帽,站在树下,朝里面偷偷看了几眼,然后转身贴着墙边,慢慢地走着。

黄梓瑕恍然想起,上一次,她在这里曾见过滴翠。那时她还以为自己是一晃眼看到了个相似的女孩子,认错了人。可如今,她却肯定地认出来,即使她戴着帷帽遮去了自己的面容,但那身影确确实实就是滴翠。

周子秦的眼睛瞪大了,悄悄地在她耳边问:“你觉得……那个姑娘的背影是不是有点像……”

他话音未落,黄梓瑕已经加快了脚步,跟了上去。

滴翠也知道自己应该隐藏行藏,因此脚步不停,只往小巷中行去。在走到一条无人的巷口之时,她在巷子中间,而黄梓瑕在巷口,轻轻地叫了她一声:“吕姑娘。”

她身体一颤,猛然惊起,向着前方巷尾狂奔而去。

黄梓瑕赶紧追去,说:“你别慌,我是杨崇古,夔王府的小宦官,你还记得我吗?”

周子秦也大喊:“是啊是啊,我是周子秦啊!张二哥的好朋友,你别怕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