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6章 通敌

夜深人静,麟德殿里灯火通明。

卢珣即便深知永穆帝对盛煜的器重栽培,也没想到他会对阿姮这样上心。不过这于曲园而言有益无害,遂跪地拱手禀报。

“长公主今日在宫中挟持了孩子,命相熟的内廷司宫人偷运出宫,随后送信到曲园,威胁少夫人亲自去玄清观以身易质。少夫人怕孩子出事,不得已亲自前去。因城门已闭,属下只好暂将孩子送去别苑,有曲园的护卫看守,也安排了郎中过去照料,请皇上放心。”

永穆帝神色微紧,“她病了?”

“没有。是怕夜里风寒,有备无患。”卢珣赶紧解释。

皇帝暗自吐了口气,回身坐入椅中。

今日小阿姮失踪时,他其实怀疑是章氏余孽所为,在彻查时,也多循着章氏的踪迹查,生怕孩子遭了毒手。如今听卢珣说小阿姮无恙,悬着的那颗心彻底放下,双目微沉,看向含泪跪地的新安长公主。

她的脸上伤痕狰狞,从眉心到鼻梁再到脸颊,皮肉微翻,血尚未止住,便连那身贵重的衣裳都染了殷红血迹。长春观里守卫森严,满京城没人敢对皇帝的妹妹动手,这伤痕出自谁手,不言而喻。

他又看了眼卢珣。

不等卢珣出声,染冬率先跪地道:“回皇上,长公主挟持少夫人又不肯承认,奴婢情急之下失手刺伤,请皇上降罪,奴婢甘愿认罚。只是少夫人下落不明,还请皇上彻查。”说罢,叩首伏地。

卢珣哪会让她担责,忙道:“是属下该死,为查问少夫人下落,伤了长公主。”

“行了!”永穆帝皱眉,暂没追究,只向长公主道:“魏鸾当真在你手里?”

“皇兄明鉴,是他们血口喷人!”

新安长公主生而尊贵,除了被章氏欺负过,何曾受过委屈?今晚先是惊吓,又受伤破相,吹着冷风入宫,瞧见宫人们的目光时便知脸已毁了。伤心惊恐之下,瞧见皇兄终于提起她,当即矢口否认道:“他们擅自闯入长春观行凶杀人,臣妹见他们凶恶,迫于无奈才不得不假意承认。若不然,此刻哪还有性命见到皇兄!”

她说着话,眼泪涌泉而出,渗到伤口时火辣辣的疼。随后膝行向前,抱住永穆帝的腿便哭了起来。

染冬未料她竟会在御前忽然翻供,愕然间就想反驳。

卢珣忙按住她的手,轻轻摇头。

果然,永穆帝躬身拨开长公主手臂。

“朕还没糊涂,这里也有数。”他轻拍了拍鬓,微微俯身,神情威冷,“能在宫里劫走孩子的就那么些人,盯着魏鸾放回孩子的更少。先前你给魏鸾下药,已是私德有亏,朕为保你颜面,并未计较。今日什么场合?谁许你擅动曲园的家眷!”

“臣妹没有——”

“闭嘴!”

长公主还欲反驳,被永穆帝厉声喝止,怒道:“肃州战事吃紧,需将士齐心平叛,朕调运粮草鼓舞士气都忙不过来,你在背后动曲园的家眷,是想动摇军心?若魏鸾有失,累及肃州的战事,朕便治你通敌之罪,处以斩首!”

这话说得实在太重,长公主彻底愣住。

动手之前,她算过如何在后宫动手、算过如何对付曲园、算过如何栽赃章家,却独独没算过前线的战事——三十年来养尊处优,费尽心思在后宫的一亩三分地上立足,于朝堂征战的事,她着实生疏之极。种种安排,尽为报复私仇,从未想到战事上去。

而此刻天子威仪,那神情绝非玩笑。

她整个人几乎骤然跌入冰窖。

片刻后才颓然垂首道:“是臣妹糊涂,目光短浅。”

她肯承认,便能免去诸多口舌和麻烦,永穆帝遂道:“魏鸾呢?好好送回曲园。”

“她、她或许已不在京城。”极低的声音,如同嗫嗫嚅。

永穆帝的眉头再次皱起,“什么?”

新安长公主颇畏惧地看了他一眼,低声道:“出了玄清观的后山,她会被交给一伙早就约好的西域商人,带出京城后任由他们处置。细算时辰,他们此刻应已出了京畿。”因瞧出永穆帝并没打算袒护她,为保住性命,忙将约定交人的地点和对方底细供出。

永穆帝闻言,点派禁军的人手随卢珣去救魏鸾。

众人踏夜出城,按着长公主的交代向北疾追,结果却空手而返——那伙商人不知被谁截杀在半路,横七竖八地躺在官道旁,伤口皆在要害处。而魏鸾却仍不见踪影,即使往周遭搜查,亦毫无所获。

因肃州的战事,玄镜司的人手被调走大半,如今更是捉襟见肘。

卢珣和染冬整夜奔波,心急如焚。

永穆帝闻言,更是大怒。

以长公主那点胆量和求生的欲望,不可能在事情败露后再欺君罔上,那么这件事,定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亦可见抢劫魏鸾的那伙人,对长公主的图谋和安排早已了如指掌。按长公主先前的供认,此事并无亲信之外的旁人知晓,可疑的唯有孙嬷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