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取舍(第3/3页)

但此时此刻,章太后没有旁的选择。

僵持纠缠的拉锯战后,终是她棋差一招,错估了形势,低估了皇帝的雷霆手腕。

太子不可有失,章氏只能再图别计。

整整两夜的辗转难眠后,章太后最终咬牙下了决心。

她撑着病体,亲自修书于章孝恭。

章孝恭闻讯震惊,岂愿束手就擒?

但这已无需永穆帝操心,章太后当初扶持章家是为自身利益,多少有点拿捏的手段。且镇国公夫人、章绩、章念桐等人皆在京城,如今惊变陡生,章孝恭纵暴怒不甘,却也有所顾忌。章太后又在信中徐徐劝导,说只要竭力保住太子的位置,往后仍有转圜之机。

周令渊便如搭在深渊上方的软梯。

章孝恭若能忍一时之辱,走过这段凶险软梯,仍能如期到达彼岸,保住章氏尊荣。否则,若任性斩断软梯,身后便是万丈深渊。

重振荣光的渺茫希望与背水而战一败涂地之间,章孝恭只能选前者。

……

私藏军械的案子翻到明面后,镇国公府受千夫所指。

玄镜司的牢狱中,章绩自知事已败露,颓丧之余死咬着牙关,只说此事是他一人所为,与镇国公无关。奈何涉事之人太多,这样的掩藏不过是徒劳。

永穆帝瞧着一摞口供,沉眉不语。

他在等庭州的消息。

这一战虽有八成把握,但在尘埃落定之前,谁都不敢拍着胸脯保证结果。好在章太后并未让他失望,这日后晌,章孝恭请罪的奏折千里送来,言辞极为恳切,说他对儿子疏于管教,从前也有诸多行事差错之处,恳请永穆帝念在章家浴血杀敌、舍生忘死,能从轻发落。

人未动而信先至,是在试探态度。

永穆帝自然不会穷追猛打。否则若当真以谋逆之罪诛九族,杀了章家上下,彻底将章氏推入深渊,章孝恭没了指望破罐子破摔,他与盛煜的诸多筹谋岂非白费?

只要章孝恭肯撒手兵权,这一仗就算胜了。

永穆帝悬着的心稍稍落回腹中,次日清晨朝会时,问过主理此案的时相与刑部尚书,当着众臣之面,郑重吐露了一番肺腑之词——

说昔日先帝起兵,章家投诚之义举,令他深为感动。四十年来,章家襄助先帝立下赫赫战功,镇守边塞护得一方安宁,在收复失地时,亦立功不少。章绩如此行径,着实令他痛心疾首。他自登基来,律法严明,从无偏私,但老镇国公爷为国捐躯,章绩父子于国有功,他实在不忍杀之。

念在章氏战功累累,此次他可法外开恩,留章绩父子性命羁押在狱,只按律处死其余涉事之人。往后若章家不念皇恩,再有异动,数罪并罚,绝不宽恕。

群臣听闻,皆赞皇恩浩荡。

消息传至庭州,章孝恭有了皇帝在朝会的郑重承诺,对着大漠黄沙长叹许久,动身回京。

他那大都督的位子也暂由梁王遥领。

其余兵将调动、收复军心的事,永穆帝打算在章孝恭老实入狱后再慢慢地啃。

这些消息由卢珣传到北朱阁,魏鸾愣了许久。

身为章家的外孙女,她很清楚兵权对章家的分量。有着前世的经历,她更清楚,章孝恭此次孤身回京意味着什么——章家或许还存着幻想,垂死挣扎,但盛煜与永穆帝既已啃了这嘴硬的骨头,等庭州那一带的边境稳定下来,定会发起更凶猛的供给,令章家大厦崩塌,摧枯拉朽。

这是章家的丧钟,也是皇宫的警铃。

往后京城会比从前更为凶险,但愿盛煜能安然走过风波。

魏鸾去西府问安时,瞧着祖母屋里的小佛堂,忍不住拈香而拜,默默祝祷。

兴许是心有灵犀,她求神拜佛后刚回到北朱阁,便见春嬷嬷匆匆赶来,手里捏着封信,笑眯眯递到她手里,道:“南朱阁刚送来的,主君寄的家书,请少夫人亲启。主君还让人捎话,说一切无恙,请少夫人安心,护好自身。”

那信封平平无奇,蜡封得严实。

成婚至今,这是盛煜头回在外出办差时寄送家书,魏鸾心头微跳,匆忙接过。

还没拆开蜡封呢,染冬又匆匆进来。

比起春嬷嬷的满面笑意,她脸上却笼了忧色,搁下糕点食盒,轻声道:“长宁公主来了,管事已请她到厅中稍坐,奴婢回来时瞧见了,神情不大好。少夫人快去瞧瞧吧。”

魏鸾听闻,迟疑了下,暂将家书搁着,迎往外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