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4章(第2/2页)

盛文恺听到这里,面色晦暗,枯坐于桌边,半晌不曾言语。

“大雨之夜,姐姐杳无音信,我绝望地四处找人帮忙时,盛公子你在哪里?姐姐从失踪到被人在城郊荒野发现……再到落葬于京城外山丘之上,至死也没能回归南京故乡,盛公子你又在哪里?你以为在我姐姐灵位前流下眼泪,她在九泉之下就能瞑目?”相思始终克制着自己,直至此时,再也压抑不住满心伤痛,“你口口声声说自己不是杀害她的凶手,可是在当时的情形下,如果不是因为姐姐不肯交出盘凤钗,而被你们逼迫至死,还能有什么其他原因?”

“我在出事前,就被派到河北执行公务去了!”盛文恺攥着手,声音亦微微发颤,“事到如今,你们还是觉得我在说谎?江怀越,你当初难道就没有查一下,左军都督府是不是有事要我去办?”

“那辽王的其余手下呢?”江怀越道,“比如,那位程先生。”

盛文恺无力地闭上眼睛:“他与辽王走得近,很多事情都不会直接告知我……我说过,他在辽王府上已经很多年了,而我只是最近几年才投靠了过去。馥君出事,我也是回到京城才知道的。我……确实知道他们很想要得到盘凤钗,然而将她逼死,在当时来说又有什么好处?”

“所以程亦白曾将我骗出去的事情,你也是果真不知?”相思再度追问。

“我根本没听他说过有这样的安排!”盛文恺愠恼起来,“至于你们说的金玉音,我更不知道为什么会跟他也扯上关联。”

“只要你能取来程亦白的亲笔字迹,我便能再想办法核实他的身份。”江怀越道。

盛文恺看看他,不由道:“他是什么身份,和我又有什么关系?”

“如果他真的如我所料,与金玉音有所牵连的话……我便有足够的理由怀疑,他并非像自己所说的那样别无他求,只为尽力辅佐辽王。”

盛文恺愣怔住了。

隔了一会儿,才又冷声道:“他是否尽力辅佐辽王,跟我也没有多大关系,你觉得我会因此就对他忿忿不平?”

江怀越似乎早有所料,缓缓道:“那如果你掌握了他不想为人所知的秘密呢?你与他本就不是同行者,此事对于盛大人而言,难道也无关紧要?”

盛文恺欲言又止,相思看了看他,道:“如果盛公子还念着馥君姐姐的一点情意,是否也该弄清楚她到底因何而死?”

“我跟他关系又不紧密,到哪里去弄他的字迹?”盛文恺抱怨了一句,却忽然停滞下来。江怀越随即道:“看来,盛大人是有办法的。”

他沉默片刻,道:“容我再想想。”

相思见他还不肯给出答复,不由心焦起来,江怀越却平静地拱手行礼:“静候佳音。”

*

数天之后,京城中又传来紧急军情,渡过了黄河的蒙古军队袭击延绥重镇,明军虽拼死抵御,暂时击退了突袭,但全军上下伤亡惨重,就连主帅也身受重伤。

承景帝意欲让留驻在辽东的镇宁侯带兵去陕,但朝臣中有多人认为辽东亦未彻底平定,若是镇宁侯一走,前方虚空之时又引来女真人的袭击,再加上陕西一带蒙古军队入侵,那么我军腹背受敌,更要陷入疲敝迎战的困境之中了。

然而当朝又没有几个可堪重任的官员可以派出。

这时朝中有一名御史大夫上奏,提及江怀越曾在辽东击退女真大军,虽有冒险激进的做法,但处事敏捷英勇善战,可以让他重返战场,清退敌军。

虽然这封奏章引来不少清流文臣的不满,但不知为何,支持重新启用江怀越的官员居然也多了起来。

这一讯息传到南京时,江怀越正在书桌前细细查看一张信纸。

信是程亦白交给盛文恺,让他再找人转交给辽王的。内容无非是讲述自己在南京做的事情,并没有什么紧要的讯息,甚至没有说出他和江怀越会面所谈的关键事情。

程亦白似乎想把江怀越的身世牢牢掌握在自己手中,不让任何人知晓。

盛文恺必定也是先拆开后看过一遍,觉得没有什么要紧事,才将此信私下给了江怀越。

但他也明确提出,看信可以,务必要将信件恢复原有的样子,不得让辽王发现端倪。

江怀越自然答应,此地虽没有了西缉事厂的锻造坊,但他多年来造假的手法也足够应付这一封小小信件了。

他认真摹写下程亦白的字迹,又将信封恢复原状,连夜伪造好信封上的印记,几乎以假乱真。

就在他将信封放回抽屉内时,门外传来小太监的禀告声:“江掌印,有位大人在宫门外等候,说是京城来的。”

江怀越眉梢一扬,锁上抽屉,飒然起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