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6章(第2/3页)

本以为这张路引随着她与江怀越的重逢,将只退身成为一段过往的印记,却不知,时隔多年竟然又派上了用处。

戴俊梁曾问过她,为什么不做其他打算,他觉得让她自己上路实在太过冒险。但是相思却说,眼下这形势,必然是有人要利用自己来对付大人,如果她还执意留在京城附近,很可能被人发现追捕,到时候非但救不了大人,反而会成为掣肘累赘。

“我总觉得你这样一个人去扬州太不安全了,到那地方人生地不熟的,发生什么事都没法预计。”戴俊梁想来想去还是觉得不放心。

相思却笑了笑:“扬州是我母亲的娘家,我小时候还去过呢!再说了,他既然安排我去那里,肯定是有所准备,不然难道让我露宿街头吗?”她见戴俊梁还是一脸沉重,又劝慰道,“戴大哥,你还是先留在京城,毕竟我这一去,就和这边断了联系,万一再有变故,你也好再来通知我,是不是?”

“话说的没错……但……”戴俊梁还有话想说,却听周围一阵喧闹,原来是货物已经装载完毕,卸货的汉子们纷纷下船离去,船工在船头高声吆喝,继而哗啦啦声响连连,船帆缓缓升起,迎着风鼓涨起来,在金阳之下宛如玉色而近似透明的巨贝。

“早点回魏县,干娘她们一定很担心了!”相思站在高高的船头,向他用力挥手。

“你,多多保重!”戴俊梁站在拥挤的码头上,望着她那有些渺小的身影,心扉间有一丝难言的情绪,翻涌着充斥着,却无处可以抒怀。

铁锚一个接着一个被提出水面,船工的号子声一阵连着一阵,满载着货物的商船缓缓驶离码头,依次朝着下游而去。

从这条河流一直前行,最终汇入的是贯通南北的滔滔运河,水花翻卷,如飞溅碎玉。相思坐在了船舱,听浪卷浪涌,看两岸人家,心头有迷茫,却更有信任。

因为是江怀越让她去的,既然如此,又有什么好推脱操心的呢?

就算是……他事出突然,没能让人先去扬州安排一切,她也相信自己,绝对不会在扬州走投无路。

毕竟,就连战火纷飞的辽东,她都去过一趟,又何必在乎这一次的南下呢?

*

随着裴炎再次搜捕失利,承景帝的脸色越发难看了。

朝堂之上,众人对于在辽东战役中,江怀越起的作用是大还是小,是真正舍身忘死为国尽忠,还是圆滑虚伪抢夺战功的争论日益激烈。没过多久,甚至有人提议关闭厂卫,理由是这些人为了政绩无事生非,时常抓捕不相关的人员充数,牢狱之中满是冤屈。

承景帝每次早朝都会被这些争执声包围,好几次试图下定决心处理完毕,但话到嘴边还是迟疑下去。

他派人观察江怀越的举止,回报说是一切如常,甚至他因为没有了公事,反而还比以前更加闲散自在。承景帝心里不大乐意,总觉得自己的皇权尊严受到了挑战。

荣贵妃找过他,难得没有大吵大闹,只问了一句话:“十多年时间,你我几乎是看着他长大的,他是什么样的人,万岁心里真不清楚吗?”

承景帝竟然不知如何应对。

他也曾去往长乐宫散心,赭红色宫墙上蓬蓬郁郁开满粉白杏花,空气中芬芳浮动,似乎酿制了甘甜。

金玉音在迎候他入宫后,安安静静点着熏香,没有过问朝堂之事,这是承景帝最为满意的地方。

“你觉得江怀越这人,到底怎么样?”他躺在罗汉榻上,随意问了一句。

金玉音讶然扬眉:“万岁何以问臣妾?这不是我该评论的人物。”

“怎么?你难道也难以捉摸此人性情?”

她摇了摇头,淡淡道:“江大人内敛而深沉,凡事有自己的准则,聪慧细致又目光长远,只是……”

“只是什么?”承景帝正听得在意,被中断了之后,不由追问。

金玉音纤纤玉手放下调制熏香的银勺,轻声道:“身为内宦,却太过拥有自己的主见,君王若想用他作为出鞘利刃,此是最好人选。但锋芒过寒则易伤执剑之人,辽东战役他多次坚持兵行险招,最后又果然获胜,更加深其自信,万岁看他如今的言行举止,可还有以前的谦卑恭谨?”

承景帝沉默不语,金玉音缓缓起身,将熏香倒入瑞兽香炉中。

“其实说实话,臣妾是觉得江大人为万岁立下过许多功劳,不应该被闲置盘查,但他树敌过多,眼下再用,恐怕……”她说到此,见承景帝已双眉紧锁,便自动停了下来,不再多言。

有小宫女端着清香的羹汤进来了,她随即转身,微微一笑转换了话题。“万岁,尝尝臣妾新近学的手艺,如何?”

“好。”承景帝暂时抛下了烦恼,接过了她呈送上来的白玉碗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