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章 分别(第2/3页)

他从小控制欲强,喜欢掌控一切,包括对洪武帝和许皇后,他都是选择性地展示自己,很多时候都戴着面具。

在似锦面前,他已经很坦白了,基本都是在做自己了。

见似锦步步后退,林岐有一种感觉,似锦会离他越来越远,远到两人不会再有交集。

他上前一步,声音焦灼:“白又胖!”

似锦用手抹去眼泪,在黑暗中微微一笑,屈膝行了个礼:“臣女周氏给皇太子殿下请安,祝殿下平安喜乐,一生顺遂。”

说罢,她转过身,进了东跨院,关上了门,双手颤抖插上门闩,额头抵在门板上,痛哭了起来。

原来她以为的一生,不过是一场笑话,一场好戏,一出由她自己出演的悲剧。

她以为许凤鸣是她最亲的人,原来不是。

而这一切,周似锦没法怨别人,因为都是她自己的选择,许凤鸣曾经让她选择过,问她:“似锦,你真的要走?”

当时的周似锦犹豫片刻之后,答了声“是”。

她不想永远做许凤鸣的婢女,她想成为大家闺秀,能和许凤鸣平等往来,知己相交。

而许凤鸣对她已经仁尽义尽,他把一个鼓鼓囊囊的荷包塞到了周似锦手里,低声道:“你别后悔。”

周似锦知道许凤鸣没有错,抑或是林岐没有错,错的只有她自己,可她还是很伤心,她想找一个地方躲起来,谁也不见,默默舔舐自己的伤口,等自己足够坚强了,再出来面对世人。

林岐立在黑暗中,门后似锦刻意压低却依旧撕心裂肺的哭声清晰地传了过来,似要把他的心割裂、撕碎。

明明是他计划好的每一步,到底哪里出了错?

他一直是这样的啊,似锦应该明白的。

不知过了多久,林岐转身离开。

正房明间内,为了稳住郑夫人,乔夙已经把话题转换到了豫州和黔州山中药材的区别,以及豫州和黔州百姓谁更勤劳更朴实了。

郑夫人等得心焦,忍耐不住,起身道:“似锦这孩子......哎,我去廊下看看!”

她疾步去了廊下。

乔夙忙也跟了过去。

郑夫人和乔夙立在明间门外,看着顺着抄手游廊走过来的林岐,都愣住了——廊下挂着半透明的料丝灯笼,莹洁的光晕中,林岐满脸是泪。

林岐没意识到自己满面的泪,只是觉得脸颊有些痒,他笑嘻嘻抬手抹了一把,发现湿漉漉的,这才意识到自己流泪了。

郑夫人和乔夙怔怔看着林岐。

旁边的丫鬟婆子也都看着林岐。

没有一个人发出声音,周围静极了。

这样一个清俊高贵如神祇的人物,眼中满是泪,却带着灿烂的笑,令人不由自主沉浸入悲伤难过的氛围之中。

林岐垂下眼帘看着手背上的泪水,嘴角翘了翘,似乎是向郑夫人解释:“许二姑娘前些时候殁了,我是特地来向似锦传话,谁知......我和似锦都失态了......”

他对着郑夫人拱了拱手,匆匆走过游廊,下了台阶,向外走去。

乔夙忙从衣袖里取出信,递给了郑夫人:“姑母,这是周世叔给您和似锦的信。”

说罢,他急急去追林岐了。

乔夙出了郑府大门,发现林岐失魂落魄在前面走,便服打扮的侍卫远远跟着,都不敢靠近,当下跑着追了上去,拉住了林岐:“这是洛阳城最繁华的永定坊,夜里也热闹得很,一定有通宵营业的酒肆,咱们喝一杯去。”

林岐答了声“好”,道:“咱们一醉方休。”

在洛阳桥畔的杜康酒肆,乔夙陪着林岐喝了一夜酒。

乔夙早早就喝蒙了,瞧着清瘦文弱的林岐却酒量甚好,整整饮了一坛杜康酒,也不过是俊脸泛红罢了,并无醉意。

待东方晨曦微露,林岐让随扈把乔夙送到马车里,自己也登上马车,撩起车帘往郑府方向看了一眼,道:“走吧!”

天神教叛军与西夏内外勾结,逼近陕州,国难当头,只能先为国尽忠,家事待胜利归来再解决了。

当天上午,朝廷大军开拔,离开洛阳,往陕州方向而去。

似锦也恢复了正常——起码看起来是正常的——过来陪郑夫人说话。

郑夫人想起林二郎说许二姑娘殁了,便柔声劝慰道:“似锦,许二姑娘殁了,你要不要给她穿孝,家里有现成的白髻?”

似锦闻言一愣,眼中闪过一丝怅然,过了一会儿方道:“不用。”

用不着了,许凤鸣殁了,可是林岐却活得好好的呢!

她有心转移话题,拆开了乔夙捎来的周胤的信,一目十行看了,道:“姑母,父亲说祖母身体安康,让我不用急着回去,在洛阳玩得开心些。”

郑夫人满意地点了点头:“你爹爹说的对,你祖母身体康健,那你就放心地陪姑母在洛阳住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