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中元为期又新知

俞季已经有很长的岁月没有出现在阮宁和俞迟的眼前,从前的俞季,永远都是俞迟的陪衬,就像是最努力的精英和天才之间的区别,做什么都隔着天赋,无论是读书还是玩人心。俞迟“死”后,俞季却悄然地,仿佛被启明星遮挡的其他星辰,终于找到了属于自己的光亮。

他进入189师,一阶一阶地步步而上,二十八九岁的年纪已经成为南方军区最耀眼的年轻干部,虽有父亲的影响,可是在成功的结果面前,谁还在乎前因呢,比起还未来得及舒展翅膀便被打落的少年俞迟,俞季找到了自己的方向,被人所夸赞,俞立终于有后,而不是被人惋惜,随着俞迟的陨落,俞家也终将走上王谢家族的命运。

这一年,俞家已经开始和北方军区的吴家商量婚事。吴家是北方四门没落之后新崛起的家族,势力雄厚,被俞立所看重。吴家的小女儿刚从美国留学回来,与俞季相了亲,两人瞧对方都还算顺眼,这婚事也就落定了。

至此,俞季真算春风得意,亲妈那么个出身,却在园里同龄的孩子中样样打头。他几乎看得到踌躇满志的未来,唯一的资源竞争者就是宋林。

俞迟逃得过母亲的算计,却过不了美人关,“俞宋膝下孙早应改成俞家子宋氏孙。”

大家都知道,俞迟因为费小费和别人订婚而自杀。

因此,当他被扔到延边军区的时候,人是蒙的。但是还好,他那老爹爹还算真心疼他,找了多少关系,给他拔了一级,变成正团。

这兴许是曲线来国,毕竟在苦寒的地方好提拔。

俞季是个颇有修养的青年,可是当他看到带领侦察团绕春军区跑圈的宋团长时,还是不免尖叫了一嗓子,跳了起来。

呀!这不是他那大侄子俞迟吗?这不是他妈处心积虑卖了又跑回来的他大侄子吗?这不是为了费小费被人逼死的他大侄子吗?!!这其实是后妈杀不死的白雪公主吧!

这样看来,上次那个胡子通过的军人,也一定就是他。

俞迟跑圈的时候,路过俞季身边,带起一阵风,瞥了这人一眼。

俞季瞬间血聚到脑门,又想尖叫了,生起了和他妈一样的念头:Kll Bill!

阮宁在家属楼偶尔碰见过给王军长送中秋礼的俞季,俩人用眼神交锋了好一会儿,阮宁觉得自己不够犀利,默默把儿子端了出来。宋延正到了爱吐舌头的月龄,对着他小爷爷好一阵吐。

俞季又爆血管了。

给他妈打电话,养尊处优了半辈子除掉敌人正开心的他妈也爆血管了。

他终于知道,老爹爹把他送到这里来的目的。

他爹一定是觉得他最近有些松懈得意,让这一家三口来磨炼他。

好爹爹!好侄子!好!

俞季这厢正琢磨着怎么干掉俞迟,阮宁也没闲着,副备战状态。

俞迟说:“你拿存折干什么?”

阮宁说:“我给你买几件趁手的防狼喷雾。”

俞迟说:“你拿面粉干什么?”

阮宁说:“我撒在门口,有人偷偷经过我们家能及时发现,这叫反侦察。”

俞迟说:“你在我房门口围的什么?”

阮宁说:“是我自行车上的铃,我抠下来绑你房门口,可响了,有人想闯入你的房间,我就听见了。”

前迟沉默了好一会儿,轻轻问她:“你觉得他会对我做什么?”

阮宁都快急哭了,跳着脚嚷嚷:“老子也不知道啊,上次他妈把你卖了……”

阮宁没说完就闭嘴了,她知道俞迟在伦敦经历过什么事,但俞迟不知道她知道,她甚至不确定俞迟愿不愿意让她知道。

俞迟在黑暗中,眼睛中的光芒明灭不定。他看着阮宁,阮宁却从心里发出寒意。他从未用这样陌生的眼神看过她,带着肃意和嘲讽。

他说:“原来你都知道了。怪不得,我这样无耻地骗了你,把你留在身边,你却依旧没有怨言。是因为怜悯吗?俞迟真的好可怜啊,可怜得让人发抖,是这样想的吧?”

他曾在沙漠遇险时想过,只要阮宁愿意原谅他,他可以不再请求人生中任何一次幸运的机会。

在她那样生气的时候,他想张嘴凑点情分同她说道说道,可末了发现无论是发小情、同学情还是夫妻情,都通通暗淡无光,甚至各有各的死法。你跟她讲童年,童年他可没少受张小栓排揎,扯什么青梅竹马,真不是,那孩子就是贱,纯贱,招人烦的贱,甭说俞迟,谁都爱不上;你再说同学情,初中初中人病了一两年,高中高中你砸人口贩子手里了,小姑娘情书写给谁现在还是一桩公案,到了大学,轮到他排揎人姑娘了,可没手下留情,老猫抓小老鼠一样戏弄了好几年,好不容易谈了场恋爱还把人甩了,“前男友”这词儿在姑娘心里约莫还得配上“渣男”二字,就像奥利奥蘸牛奶一样是绝配;夫妻情倒是有一两分,可人家承的是宋中元的情,虽然宋中无就是俞迟,可关键是你可从没说过宋中元是俞迟,怎么看都像是在耍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