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算什么雄好汉(第2/4页)

阮宁写了二十九张同学会的邀请函,安安为此辗转联系上了院宁,专程回到H城筹办同学会。他纳闷说:“我记得我们班三十三个人来着,除了你、我、宋林,还少了谁?”

阮宁说:“不少谁,你记错了。”

安在那儿掰手指嘀咕,阮宁打断他:“我数了我当年的同学录,是这么多人来着,姑娘十七人,个个我都熟,瞧着当年那小模样,能入你眼的苗子有两三个,这儿还有她们的大头贴,你看有你的意中人儿不?”

安安瞅了瞅了当年的大头贴,皱眉毛:“瞧着都像,又瞧着都不便”

阮宁说:“要么你做了个梦,要么姑娘串错了场。”

安安说:“不对不对,肯定是三十三个人,当时班主任高老师还老说,咱们三三班三十三人一条心。等我回家,翻我同学录,你同学录少个人。”

阮宁低头写字,不再答话。安安忽然间打量院宁,笑道:“你小时可比现在好看多了,阮宁,我和宋林当时还一致认为你长大会变成大美人儿来着。”

阮宁白了他一眼,把红豆糕胡乱塞到昔日好友嘴里,她鄙夷道:“这证明老子骨子里的基因告诉老子应该靠才华混迹江湖,靠脸混的都是宋林那种小白脸。你如今是没见过他,脸白得像糯米糕,娘们唧唧,跟女朋友站一起像姐俩,愁人着呢。”

安安忽然想起什么,拍头道:“脸白!说起脸白,我知道少了谁了!这帖子我来写!想必你都忘了他吧?也是,他家这么穷,跟咱们云泥之别,想必你早就忘了。”

安安抽出一张空白的贺卡,上面写着“诚邀贤同窗xx参加一纪聚会,农历八月初八夜焚香侯音于H城全鹿斋”。

xx处,安安大笔一一挥,替换成了“林迟”

一纪,整整十二年。

阮宁叹了口气,揉揉眉毛,才轻轻道:“安安,他很忙,估计来不了,林家巷的地址也早就不用了。你……不要打扰他。”

七月的一天,阮宁庭审完毕总算休息了会儿,她泡了杯咖啡,拿起桌上刚送来的报纸。娱乐版有一篇重磅头条,占了整整大半页,费小费下月即将与未婚夫施耐德订婚。

报纸上详细扒了二人各自的成就和恋爱以来的秀恩爱史,表示过样颜值及能力逆天的歌后影帝的结合真是演艺圈中头一回。

阮宁啜了一口咖啡,素白的手指点向了油墨中所印时间节节点。

2014年7月,刚收割世界级电影节影帝的时年二十五岁的施耐德,在获奖宣言中,公布了自己和歌坛天后费小费的态情,并宣布自己将于十月十五日与费订婚。

阮宁抱着咖啡杯,愣了好一会儿,才放下杯子,取了一叠过期的废报纸,开始慢慢悠悠地折纸花。

老周刚巧路过,笑道:“可让我逮着了,你这小家伙。不是摸獬豸脑袋就是叠报纸,天天不干正事儿,小心纪委逮住你说事儿,我也得陪着你写检查。”

阮宁指了指腕表,上面显示正午十二点,已经到了下班时间,纪委管不着。

老周说:“最近几场官司判得不错,上诉率控制在了百分之五左右,值得表扬。不过你老是叠报纸是怎么回事,每年好像都会有一阵儿见你叠报纸,然后用各色果子染色,这是做什么呢?去年也是……夏天这会儿?”

阮宁笑了:“单位中午也没床铺,夏天午休时间又长,找点事儿消暑。”

老周拿起一枝叠好的花,问她:“这是什么?”

阮宁用剪刀修剪花束,慢悠悠答道:“百日菊。正巧,我每年都做一百天,一天一枝。”

她指着窗台上已经上色的几枝,红白粉青相间,颇是花哨。

老周说:“白瞎了这手艺,审美忒成问题,一个色儿不好吗?这花红柳绿的。”

阮宁说:“都有寓意的,每一朵都有花语,百日菊代表百日的心情,有意思着呢。”

老周指着大红色的问:“这是什么心情?”

阮宁答:“开心。”

老周又指牙白色的,阮宁答:“平静。”

“朱色的?”

“低沉。”

“秋香的?”

“今日得到朋友的问候。”

“雪青的?”

“今日吃到心仪的大餐。”

“月白的?”

“今日又得领导夺奖。您瞧,准吧,我今天做的就是月白的。”

老周笑成喇叭花状:“你就信口胡诌吧。”

阮宁面不改色,套用贾宝玉的话:“世人用惯的话都是有人先胡诗,阮宁面不改色,而后才传用延续的,单就我胡诌不成?”

全鹿斋是H城有名的酒楼,颇有几道本地几乎失传的菜色,色香味一绝,安安包下整家酒楼,那一晚只接待三三班。

阮宁自从毕业,第一次真正意义上回到同学中间。

看着幼年时一张张稚嫩的脸庞变成如今熟悉又陌生的模样,阮宁有些恍惚。有人做了中学老师与当年的高老师成了同事,有人去了知名企业做高管每日忙忙碌碌,有人当了警察常穿制服连便服都少有,有人开了公司西装革履衣着最考究,有人忙忙碌碌找工作,有人待在家中去创业。有人话比过去多,有人话比过去少,有人莫名记得她,有人早已忘了“阮宁”两个字的存在。没有谁一直不变,没有谁选择不变。她以为她早将过去抛诸脑后,或者过去也并没把她的命运当成应该记录在册的东西,大家就这样心知肚明地互相遗忘吧,但是一旦有一只小鸟冲破厚重的云层,世界万物便都复苏惊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