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你烫我我就亲你(第2/4页)

初脱离家庭的生活,让孩子们觉得很新鲜。每天揣着十几块钱,没下课就开始提前打算买些什么、吃些什么,在校园的哪个角落吃,又究竟和谁一起吃,这点自主权让他们感觉到快乐。

孩子们其实很容易满足。他们在父母面前显现得任性倔强,可是在同学面前又常常释放温柔和善意,这两张面孔有着奇特的矛盾,却也因此构成了独特的少年的样子。

阮宁和林迟经常兜者几兜东西到教学楼前吃,有时坐到单杠上,有时就坐在一旁的台阶上。阮宁特别喜欢鸡蛋灌饼,林迟倒是经常买包子吃的,她对着他,叽叽喳喳唾沫乱飞,从“英语老师今天把“time fies”翻译成“时间飞了”。说到“听说化学老师和历史老师以前是一所大学的还是男女朋友,可是历史老师觉得化学老师太古板了,后来就把他甩了,我虽然很喜欢历史老师,但是这件事我认为她做错了,林迟你觉得呢”。

她的每一句话后面都会加一句一林迟你觉得呢?

林迟只觉得这家伙越来越聒噪,越来越像个丫头片子。卢安安常说你见着我怎么就不肯笑一笑,对着阮宁却时时刻刻笑得像朵喇叭花,这话说得林迟十分诧异。他一直认为自己对谁都是不肯笑的,只是因为他笑点奇高奇怪。

语文老师曾讲《诗经》其中一段,翻译过来便是“天黑了,小鸡回家了,小鸭回家了,羊群回家了,牛群也回家了,良人为啥还未回来呢”林迟每次听到这段都会大笑,笑到语文老师直发毛,欲哭无泪这有啥好笑,可是林迟却觉得小鸡小鸭羊群牛群都摇摇晃晃地回家了,可是出门吃酒的丈夫还没摇摇晃晃回家这件事真的很好笑啊。

所以,他因此觉得笑不是必要之事,因为一旦笑的时候,便也必然暴路了自己的一些什么。

如他奇特,与人不同。

所以,他对兄弟阮宁,与对旁人又有何不同。

漫不经心思考的纯洁孩子林迟心里咯噔一下,细思恐极。

长大了的阮宁同学曾总结过,她这辈子最美好的时光是爱上林迟的时光,而爱上林迟的时光中,最重要的时刻发生在她每一次捏他手的时候、为他变驼背背的时候以及晚自习停电的那天。

能和把他捏哭这件顶美好的事相提并论,为他变驼背这件事则是让阮宁很为自己叹息的一桩。

因为初中的林迟一直比阮宁低了半头,所以阮宁和他站在一起的时候,总是不自觉地弓起背,她希望自己和他一样高,或者比他再低一点点,这样似乎才符合世人对有情人的定义。

“男高女低”似乎快成了与“郎才女貌”一模一样颠扑不破的真理。

这样微弱的如小火苗一样本不该在阮宁身上产生的少女心思,还是存在了。像塞北大草原的角落里无意长起的嫩芽,不知种子是借谁的春风来到,小到无人知晓。

她对林迟有情,林迟是她的有情人。

林迟不知。

所以当阮宁慢慢由挺拔变得有些驼背时,并未察觉自己哪里不要,只是觉得和林迟之间的差距更小了。可是当她长大,依旧有些驼背但再见林迟时,却觉得自己当年这份单纯的心思糟透了。

林迟已长成参天大树,可以成为任何女孩的依靠。

她却还是那株小草,微弯的背是只有沉默的她才清楚的爱的残余边角。

林迟不知,俞迟也不知。

她该更好的,她本可以更好。

可是遇到了这样好的人,错过了最好的生长时机,反而只能长成那般模样。

这是第二桩,她驼背的典故。

而第三桩,是觉醒的时候。

因有第三桩,第桩第二柱才从无意识的行为变成了有意义的行为。

哦,原来是因为喜欢他才总提他、才想和他一样高的啊。

原来是这样啊。

这样的觉悟。

那天夜晚,全城停电。

校长说等到七点四十五,第一节下课,如果还不供电,就放学。小卖部的蜡烛卖了个空。

阮宁就像过了年,欢天喜地地蹿去超市买了几个二踢脚、几盒大号摔炮。

她蹲在那儿吭吭哧哧埋摔炮,准备一会儿一脚踩一个,享受摔炮响的快感。

宋林因着幼时的疙瘩,一直想要和阮宁和解,少年也确实自信满满,觉得这本是个小小的误会,只等他解开。

阮宁在黑灯瞎火的操场上蹲着,距离上晚自习还有十分钟。

宋林看着手上的腕表,微微迟疑了一下,深吸了一口气,尽量挂着一抹淡然而高姿态的微笑,准备向她走去。

他这次一定要和她和好,这种和好是为了弥补他现在望而不得的缺憾,并不是因为他小时候的那句无心之失。

他想要得到……想得到什么,连自己心里也是茫茫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