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平时哪里敢相思

放暑假的第二天,阮宁就背着书包坐火车回家了。家虽不远,但火车是绿皮车,慢腾腾地,三百公里硬是开了五个小时,之后又坐汽车坐了一个半小时,到家了,小同学还没张嘴喊声妈,一个小肉弹就冲进了她怀里。

“姐姐,你可回来了,宝宝都想死你啦。”怀里的小家伙身子软软的,甜甜的小脸颊堆满了笑。阮宁一下子放松了,“哎”了一声,一下子把他抱进了怀里。

看着小姐弟两只小脑袋互相依偎着,阮妈妈笑得见牙不见眼。她说:“你姐姐回来了,说说吧。”

阮宁纳闷,“什么?”

小家伙抬起小脑袋,撸起小袖子,愤怒地说:“姐姐,我们小梁老师上课敲我脑袋,你要给我报仇!”

阮宁把小家伙举到头顶,一歪肩膀,把书包往不大干净的地上一扔,挽起袖子就往厨房跑,一本正经地说:“走,拿菜刀,干掉她!”

阮妈妈= =

今年四岁刚上中班的小名肉肉的小怪物摇摇头道:“不干掉不干掉,老师是好人。姐姐也去敲她的头。”

阮宁偷笑道:“那她为什么敲我们肉肉脑袋呀?”

肉肉鼓起腮帮,“她说她是S大毕业的大学生,我们镇没有一个像她学问这么高的人,我就举手,我说老师,我姐姐是Z大的,比你学问高,她就生气啦,说那你回家让你姐姐教你吧,我说我姐姐以后当大教授教大学生,不教我,她就敲我脑袋了。”

肉肉越想越委屈,瘪嘴掉眼泪。阮宁叹了一口气,妈妈对她期望很深,总是想让她以后读研读博,然后留校当老师,难免会对着肉肉念叨几句。肉肉不过是顺嘴说出来,一个四岁的孩子哪有一较长短之意,小老师显然是心思敏感,想多了。

阮妈妈含笑在一边看着,并不参与姐弟的对话。这些孩子,包括幼儿园的小老师,约莫小时候都是唯我独尊长大的,心气儿都高,碰到一起,磨磨性子也好。尤其宁宁,自小娇惯成那样,让她多看看、多想想也是好的。

阮宁叹了口气,问肉肉:“那她敲你敲得疼吗?”

肉肉还小,语言表达能力并不是很好,见姐姐心疼的样子,赶紧摇头,然后又说:“不疼,可我怕。”

一个温柔亲近的大人蓦然间变了脸,任哪个孩子都觉得害怕。

小梁老师住在教职工公寓,阮宁想了想,还是驮着肉肉去找她了。

小梁老师是个面皮白皙但有些傲气的人,阮宁表达了对小梁老师的感激之情,对舍弟平日照顾啊诸如此类的话,然后又小心翼翼地说,教训孩子可以,但是能不能不打脑袋。

小梁老师脸涨红了,说:“我怎么打他了,就是轻轻碰了他一下,这也值当家长上门吗!”

肉肉有些害怕地往后缩,阮宁有些生气,“可是小梁老师,如果我弟弟对我们说了,我们做家长的还不来问问,这才不合适吧?”

小梁老师上下看了阮宁一眼,鄙夷道:“你是他姐姐,Z大高材生?你妈改嫁才生的他,当我们不知道吗,装什么姐弟情啊!”

肉肉听出小梁老师语气不好,瞬间哭了起来,一边哭一边说:“不许你说我妈妈,说我姐姐!我讨厌你,坏老师!”

小梁老师口不择言:“你讨厌我,我就不说了吗,全镇人都知道,你姐做了没脸的事,被人赶出来了,才到这里的!不然她为什么不跟着自己爷爷奶奶!”

阮宁觉得胸口翻涌,一口气接不上来,脸涨得通红,死死地瞪着小梁老师。小梁老师冷笑道:“你瞪我干什么,不过是个拖油瓶,别说上Z大,上B大都没人稀罕!你妈克夫又二婚,你以后好嫁人吗!”

阮宁把肉肉抱进怀里,拿外套裹住孩子,转身,轻轻说了句:“为人师表,你真脏。”

肉肉哭了一路,一直晃阮宁,“姐姐,什么是改嫁啊,什么是拖油瓶,她为什么要那么说妈妈,说你啊?”

阮宁鼻子也有些酸,被肉肉晃得眼花,一屁股坐在桥头的石墩上,看着清凌凌的水,想了好一会儿,才给出几句谨慎的解释:“当一个人因为别人而生气的时候,总会想尽办法用难听的话去攻击人,让别人也不舒服,这是一种本能反应,你不要因为那些不好听的话感到难过。姐姐像宝宝这么大的时候,也有一个家,那个家里有疼我的爸爸、妈妈和爷爷,后来我爸爸去了一个特别好的地方,我和妈妈没有了家,一直找啊找,直到找到叔叔,找到宝宝,找到另外一个家。”

肉肉问:“什么叫没脸的事?”

阮宁摇摇头,“她只是觉得奇怪,我为什么跟着妈妈,才有了无端推测,姐姐没有做过。”

“那你爸爸回来了,你还回去吗,姐姐?”

阮宁用袖子蹭了蹭眼,低头说:“他不肯回来了。不过有一天,等你长大了,能照顾妈妈和叔叔了,我就回家,等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