Ⅴ 享受生活中每一份感动(第3/8页)

我们附近有座山,山的最高点,我们称为鹰嘴的地方,有一座小得不能再小的庙,叫文魁庙。说是庙,也不过是不知哪年哪月谁在那儿放了块样子像人形的大石块。也不知从谁的口中慢慢传开来,那块石头竟摇身一变,成了笔点状元的文魁星的化身。

母亲,一个没有上过一天学、大字不识几个的农家妇女,也希望他的儿子能上大学,跋山涉水去拜那位高高在上的文魁神。谁料想,在母亲虔诚地三磕九拜之后,一步一滑、跌跌撞撞地下山,一时间竟电闪雷鸣,风雨突起。母亲站立不稳,滚了下来。

万幸的是,母亲被一棵兀立的野生枣树挂住,但尖尖的刺,挂花了她的脸,透过裤子,扎进她的腿部。也不知过了多久,母亲清醒过来,满脸血,满身泥,满鞋水。……我从姐姐手中接过钱。钱滚烫滚烫,就像握着一把涂有蜂蜜的刀尖。那一刻,我的内心发慌得几近窒息。我快步出门,我不想让母亲看到已经把说谎当成吃饭的儿子肆虐的泪水。爱到深处已无声,有种大爱,虽无言,却直击内心,让人在瞬间长大。我发疯一般把车子蹬得飞快,一个声音震耳欲聋:浪子,该回头了!

那年七月,我有了一张火红火红的高考录取通知书;四年后,我被保送本专业的硕士研究生;七年后,我留在了母校,成为一名大学教师。我会给母亲买最好的治疗腰痛的药,正是那次求佛,让她落下了病根;我会在晚饭后,搀扶着母亲,在大学校园梧桐树下散步,浓郁的母爱在我身边蔓延。

温暖

◎梅欣同

相逢,相识,相知。

人与人。通达,怜惜,知进退。时光如水流逝,如水一样漫过丛林,漫过世俗之一切,最终流向不可知的远方。

彼此不知道时间的界限,因而分外珍重。

这人事仓促,谁能活在谁的记忆中?当潮水退却,我们是否有幸能拾得珍珠?

去年夏天,炎热的天气。午后,空气像是在罐头中闷住。人在慢性缺氧中。

走在城区的一条街道上,对于北京,很是陌生。不记得这条街道的名称了,只是记得有一栋古旧的楼。两层的小楼,只卖布匹。还有好几个裁缝在里面,为客户量身定做衣服。

各式的料子,因为夏天,花色轻盈。转完底楼,去二楼,是一个木质的扶梯,盘旋而上。那一刻,如同时光倒流。

记忆是很神奇的。或许,我们自己以为遗忘。而其实是选择性地过滤,知道自己需要什么,在某一个时刻,会展现出来,送给你惊喜。

小的时候,家乡有这样的店铺,大多也是两层楼的。木质的地板,木质的楼梯。踩在上面,有时会发出吱吱呀呀的声音。因为老化了,也因为家乡空气潮湿,木头总是吸满了水分。黯淡的光泽,上面红色的油漆斑驳剥落。

母亲喜欢去这样的店铺,那时没有什么流行的概念,也没有这么多的成衣。她是爱美的,长得也好。幼小的我,跟随她一起去这样的店铺,顺带着会给我也做件小衣服。

她喜欢把我打扮得漂漂亮亮的,牵我的手出去,能获得一些赞美。很多时候,她就像一个孩子。天真,任性,善良,自我。而我总是乖巧地听她的话,梳她喜欢的发型,穿她喜欢的衣服。

长大之后,发现自己喜欢式样简单、颜色简洁的衣服。打开衣橱,基本上都是素色。想起母亲年轻时,所有的衣服都是中式的,并且是素色的。淡雅的,像一朵清爽的茉莉。总是仰着头,看着这个女子。无法和她亲近,她总是神色冷漠。只有在过马路的时候,会握我的手。即使肌肤相贴的时候,也知道她的距离。

她一直活在自己的世界里,美丽单纯,充满幻想。要求过高,与现实不符。她的痛苦,一直影响着我。我总是像隔着一层玻璃一样看着她,喊她,她却听不见。

家乡的布店,堆满了漂亮的布料。夏天,真丝最多。母亲总是能找到最美丽的布匹。其实,有时看着普通,可是母亲会设计出样子,让裁缝来做。裁缝也是住店的,店里会有几个,顾客都会去找熟悉的裁缝。知道自己的喜好,做出自己想要的样子。那时,哪里有什么书,让你翻看样子。都是凭自己的想象。

母亲会一笔一画地在纸上画出自己想要的款式。那个时候,她是最温柔的。因为认真,所以面部线条自然柔和。现在想来,其实她一直是一个温柔的女子,只是装作漠然的样子。我总是在边上默然地看着她。她微侧着头,大卷的长发轻轻披下来,散落在肩膀上。那一刻,连我也爱她。她是美好的,样子可爱。

穿到新衣服,她会带我去友人那里玩。友人都是些美丽的女子,她们互相喜爱。她们夸我,我总是暗自欢喜。我与母亲并不相像,每次她都会说,看,只有这样穿,才能像是我的女儿。刚开始的喜悦,一下子被浇灭。我始终与她保有距离。无法像其他女孩子,扑进母亲的怀里,安然温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