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第3/5页)

“他躺在雪里。还不够冷吗?”

“延先生!”我说,我想这个惩罚也够了,只听延叹了口气,穿着袜子就踩到花园里去把他弄醒。他忙着这些时,我去找了个能帮忙的女仆,因为我想延只有一条胳膊,没法把大臣弄回屋子里去。过后我给两人拿来了干袜子,又叫女仆在我们离开后去把院子打扫干净。

我回到屋里,延和大臣又坐在桌前了。你能想象那大臣的样子,还有身上的味道。我只得自己用手把他脚上的湿袜子扒下来,不过和他保持着一定距离。我刚脱下袜子,他就翻身倒在垫子上,片刻后又不省人事了。

“您觉得他能听到我们说话吗?”我对延低声说。

“他就是清醒着,我看他也听不到,”延说,“你还碰到过比他更傻的傻瓜吗?”

“延先生,小声点!”我低声说,“您认为他今晚上快活吗?我是说,你想要的就是这样的晚上?”

“我想要什么无所谓。就看他要什么。”

“我希望这不是说下周我们还得这样来一次。”

“如果大臣喜欢这种晚上,我就喜欢这种晚上。”

“延先生,说真的!您当然不快活。我从没见您这么闷闷不乐过。依大臣这种情形,我想我们不能假设这是他过得最好的晚上……”

“说到大臣,你什么都不能假设。”

“我相信如果我们把气氛搞得……像过节,情形会好些。您说呢?”

“如果你觉得有用,下回多请几个艺伎来,”延说,“我们下周还要来。把你姐姐请来。”

“豆叶当然聪明,可大臣太难伺候了。我们得找个能……我不知道……能胡搞的艺伎来!把每个人都吸引住。您知道,我想着想着,就觉得我们还需要另请一个客人,而不是艺伎。”

“我看不出有此必要。”

“要是大臣老是喝酒看我,您就会越来越厌烦他。我们要有个很有节日气氛的晚上,”我说,“说实话,延先生,也许您下次该把会长一起请来。”

你可能会以为,我这晚上一直在筹划着把这话讲出来。当然,自从回到祇园,我最希望的就是能有机会和会长相处一段时间。我抓住这个机会,并非是因为我想再次和他共处一室,靠近他的身子低声耳语,嗅着他皮肤的味道。如果这些时光是生活给予我的全部快乐,我宁可关闭这唯一的光源,让双眼开始适应黑暗。目前看来,也许我的生命真的在朝延坠落而去。我并没有蠢到以为自己可以改变命运的分上,但我也不能放弃最后的一线希望。

“我考虑过请会长,”延回答说,“大臣对他印象很深。但我不知道,小百合。我曾经说过,他很忙。”

大臣好像被捅了一下似地在垫子上抽搐了几下,接着慢慢爬起来坐到桌前。延看到他的衣服,恶心之极,就让我去叫女仆拿块湿毛巾来。女仆擦干净大臣的上衣就出去了。延说:“对了,大臣,今天晚上当然很愉快!下回我们会有更多乐子,因为您不但能吐到我身上,或许还能吐到会长身上,说不定还会请一两个艺伎来!”

听到延提及会长,我非常高兴,但不敢说什么。

“我喜欢这个艺伎,”大臣说,“不需要再来一个。”

“她叫小百合,您最好这样叫她,否则她可能就不高兴来了。大臣,您起来吧,我们得送您回家了。”

我把他们送到门口,帮他们穿上外套和鞋子,又看着他们走到雪地里。大臣的情形实在不妙,要不是延扶着他指引方向,他会一头撞到门上去。

后来晚些时候,我和豆叶一起参加了一个美国军官的宴会。我们到的时候,他们的翻译官被灌了太多酒,已经不行了,但是军官都认得豆叶。我略带惊讶地看到他们哼着歌,舞着胳膊,做手势请她跳舞。我以为我们会静静坐着看她跳舞,不料她一起舞,数名军官也起来在四周蹦跶开了。如果你事先告诉我会是这样,我还有点不太信呢,可是看到这场面……呵,我捧腹大笑起来,好久没有这么开心过了。我们最后一起玩游戏,豆叶和我轮流弹奏三味线,美国兵则围着桌子跳舞。音乐一停,他们就得冲回自己的座位上去,最后一个坐到的就要喝干一杯清酒。

聚会中,我对豆叶说,大家语言不同,却彼此都很尽兴,真是奇怪啊,但我早先和延还有另一个日本人一起参加宴会,简直糟糕透顶。她问了几句那个宴会的情况。

“三个人当然太少,”她听完后说,“特别是其中一个延还心情不佳。”

“我建议他下回带会长来,我们再找个艺伎,您说呢?要一个滑稽会起哄的。”

“是啊,”豆叶说,“我大概会过来……”

我起初听到这话时一怔。因为说实在的,从来没人把豆叶形容为“滑稽会起哄”。我正要再说一遍我的意思,她却似乎察觉了我的误解,说道:“是的,我想过来瞧瞧……但我想如果你要一个滑稽会起哄的,你应该去找你的老朋友南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