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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中前两年要比初中更加辛苦。我们班有四十二个学生,是那所学校极少数的男女混合的班级之一。女生极少,我一个人也不认识,在吉耀拉说了很多大话之后(“是的,我也要去上高中,要和你坐同桌”),最终她初中毕业还是去索拉拉的酒吧里给她父亲当帮手了。男生中间,我就认识阿方索和吉诺,他俩坐在一张靠前的桌子上,胳膊肘挨着,一副担惊受怕的样子,他们都假装不认识我。教室很臭,充满了汗腥味,还有臭脚和担忧的气息。

高中的前几个月,我都默不作声,没和别人说话,我的手一直放在额头或者下巴上,这两个地方的粉刺总是层出不穷。我坐在教室最后一排,基本看不到老师,还有黑板上的字。我和我的同桌互不认识。奥利维耶罗老师给我搞到了需要的书,那些书很脏很破,但能用。我用初中学到的方法来要求自己:从下午一直学习到晚上十一点,从早上五点学习到七点,然后去上学。我背着书包从家里出来时,经常会遇到莉拉,她也正跑向铺子,去开门打扫、擦洗。在她父亲和哥哥上班之前,她要把店里收拾干净。她会问我那天上什么课,问我学了什么,她要我具体地回答,假如我回答得不够详细,她会问我一系列问题,让我觉得很焦虑,觉得自己学得不够好,没办法回答老师的问题,就像我回答不了她的问题一样。在寒冷的清晨,我黎明即起,在厨房里复习功课,和通常一样,我感觉自己牺牲了清早暖哄哄的被窝和睡眠,不是为了在那所阔人学校的老师面前表现自己,而是为了在鞋匠的女儿面前不丢脸。因为她的缘故,我早餐也吃得匆匆忙忙,一口气喝下牛奶和咖啡就跑上大路,因为我不想错过和她一起走的那段路,哪怕一米。

我在大门口等她,看见她从她住的那栋楼里出来。我看到她不断在变化——她现在比我高一些,走路的样子不再是几个月前那个瘦骨嶙峋的小姑娘,她的身体变得圆润,好像她的脚步也变得柔软起来。嗨!嗨!打个招呼后,我们马上就聊了起来。我们走到十字路口就会告别,她向修鞋的铺子走去,我走向地铁站。我不断回头,看她最后一眼,有一两次,我看到帕斯卡莱气喘吁吁地跑过来,陪她走那段路。

地铁里挤满了脏兮兮的男孩和女孩,他们睡眼惺忪,还有人们早上抽的第一支烟。我不抽烟,不和任何人说话。那短短几分钟里,我忧心忡忡,在脑子里温习功课,我脑子里疯狂冒出的那些陌生的语言,和我们城区通用的语言完全不同。我最害怕的是学业上的失败,我母亲的不悦,她一瘸一拐的身影,还有奥利维耶罗老师的白眼。其实当时我唯一真实的想法是:找一个男朋友,在莉拉宣布她和帕斯卡莱在一起之前,我要马上找一个男朋友。

那种紧迫感越来越强烈。我很害怕从学校里回去,我担心遇到她,担心她用喜悦的声音告诉我,她和帕斯卡莱·佩卢索做爱了;或者不是和帕斯卡莱,而是和恩佐;或者不是和恩佐,而是和安东尼奥;或者是和斯特凡诺·卡拉奇,那个肉食店老板;甚至是和马尔切洛·索拉拉。莉拉总是那么反复无常,出人预料。那些围绕在她身边的男性,基本上都成人了,他们都对她充满期望。最后的结果可能是:她忙于鞋子的事情,专注于研究我们生活的这个可怕世界的历史,加上交男朋友,她不再会有时间给我。有时候从学校里回来,我远远地绕开,不想经过他们家的铺子。假如我远远看见她,我也会因为焦虑改变路线;但后来我实在抵挡不了,向她走去,就像命中注定一样。

我们的学校是一栋非常破败的灰色建筑。在学校进进出出,我会看那些男生,死死地盯住他们,想让他们感觉到我的目光,想让他们也看到我。那些和我同龄的同学,有的穿短裤,有的穿上宽下窄的军裤,有的穿长裤。我看着那些高年级的学生,他们大部分人都是西装领带,但很少穿大衣,他们想摆酷,表示自己一点也不怕冷,他们留着板寸,光秃秃的脖子露在外面。我更喜欢那些高年级的男生,但现在能有一个上高一的男朋友也不错,重要的是,要是一个穿长裤的男生。

有一天,有个男生吸引了我的注意力,他走路的样子很懒散,他很瘦,栗色的头发鬈曲着,面孔很英俊,我感觉很熟悉。他有多大?十六?十七?我仔细看了看他,又走回去看他,心简直要从胸口蹦出来,那是尼诺·萨拉托雷!他是多纳托·萨拉托雷——那个铁路职工兼诗人的儿子!他也看了我一眼,但显得漫不经心,没有认出我来。他的外套袖子皱巴巴的,肩膀很窄,裤子很破旧,脚上的鞋子也脏兮兮、乱糟糟的。他看起来一点也不阔气,不像斯特凡诺那样炫耀,尤其不像索拉拉兄弟,虽然他父亲写了一本诗集,但很显然他们还没有变成有钱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