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红楼(7)(第2/2页)

李澈浑然不觉似的,大步从汪直的身侧经过,看也不曾看他一眼。

有被报复了一整个圈子的项忠在前,汪直这几年几乎从没遇到过敢不把他放在眼里的人了,他恶狠狠地看着李澈的背影,一时间群臣噤声。

当日晚间就有锦衣卫踹门。

锦衣卫说来也苦,锦衣卫成立之处是个独立衙门,名声不下东厂,后来东厂扩大,不好全用太监,只好调遣锦衣卫充任,后来西厂有样学样,也要来一批锦衣卫,偏偏上司是太监,最喜欢叫他们这些全乎人去跑腿。

李澈把手里的笔放下,见李凝一脸紧张之色,不由拍了拍她的头,轻声说道:“好好看家,我过几天就回来。”

领头的锦衣卫冷笑一声,原本想嘲讽几句,见到小小一个女童紧紧握着拳头的样子,不知怎地心头一软,抿紧了唇没有出声。

李澈又道:“我跟你们去,却也不想在牢里受罪,今夜怕要下雨,可能也会打雷,几位容我换身棉袄。”

领头的锦衣卫摆了摆手,由得他去。

李澈进去了,但李凝知道,他这么说并不是为了一件棉袄,而是提醒她。

说到底李澈是打算碰瓷,没打算被人折腾。

李凝握紧拳头,一时又见那个领头的锦衣卫看着自己,便问他道:“你看我做什么?”

领头的锦衣卫顿了顿,说道:“你爹怕是回不来了,进了西厂的案子,最少也是满门获罪,你知道什么是官妓?”

李凝眨了眨眼睛,忽然凶狠地说道:“不会的!”

那锦衣卫笑了一声,说道:“等你想开了,我就赎你家去,报我的名字就行,我叫冯紫英。”

这时李澈披了棉衣出来,说道:“不必了,到不了那样的地步。”

冯紫英摇了摇头,说道:“你这个做大人的不晓事,还瞒她做甚?我又不好女童,等她入了贱籍,我赎她出去也会把她养大一点,你倒不乐意了。”

李澈冷笑一声,说道:“那就先看看我和汪直谁活得长吧。”

冯紫英以前也不是没见过那些硬骨头的清官,他不再多说,从袖子里摸了摸,摸出一袋子糖块来,递给李凝。

李凝一巴掌打掉袋子,冷冷地朝着他看。

冯紫英收回手,长叹一声,仍旧拿了李澈往外走。

西厂的办事效率很快。

李澈刚进西厂一只脚,就有人来领他去上刑,天都还没黑,李澈已经挨了一顿鞭子。

鞭子是轻的,李澈看到离自己不远的一个牢房里才叫惨,十根铁签扎进手指头里,烧得通红的铁棍子直往身上烙,盐水一浇,惨叫声几下就没了。

李澈眼睛都不眨一下,等见到铁签也要朝自己手上使,这才开口道:“我是刑部侍郎官,天子最近盯着我手头上的案子,也许明天就会问起我,我要是不成人形,汪直大可推个干净,你们就不一定了吧?”

负责上刑的锦衣卫看了他一眼,说道:“进了西厂还敢这么说话的,你是第一个,明日你的案子就会摆上皇爷的桌头,等皇爷玉玺一盖,你就由我们处置了。”

他指了指隔壁的牢房。

李澈笑了,说道:“我听闻锦衣卫都是官家子弟,有大好前程,你又何必拿自己和我赌呢?汪直以往拿的官员,可有上了三品的?他存心发疯,抓了我来自己却不露面,便是留了条后路。”

锦衣卫手上的铁签微微碰撞,发出轻轻的声响,似在思索。

就在这时,一道响雷劈在外间。

李澈不着痕迹地松了一口气,伴着雷声,大雨倾盆而下。

成化十六年十一月,天降雷雨,覆盖京城,无人死伤,却将一座西缉事厂劈成了废墟,连带着还有汪直的住处。

天降神雷,精准打击。

隔日上朝时,成化天子的脸色便有些不好看。

谁都知道汪直是万贵妃的宠宦,天子任用汪直,除了觉得他办事利索,更是为了给万贵妃脸面,他不惜为了汪直赶走一帮老臣,也是有一些觉得汪直屡破大案,实在很给他长脸面,即便他也隐隐约约听到一点关于西厂的风声,但他还是更愿意相信近臣和宠妃。

如今汪直这个脸面已是不能要了。

成化天子命人把汪直叫来,却得知汪直昨夜已经被天雷劈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