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爸爸。

沈寻心里猛地一跳。

在北城,能让他心甘情愿喊“爸爸”的人只有一个,且这人并不是他亲爹,而是认的。

这事儿在圈子里不是秘密,沈家代代单传,到了这一代,出了个样样都好独独不愿意结婚的少爷,老爷子前几年催得多了,这位少爷就愈发不愿意回家,搞得老爷子总怀疑孙子是个深柜,干脆从家族里给他指认了一个父母双亡的小男孩来提前给他接班,对外称是养子。

这位少爷是沈南灼,而小男孩,就是沈寻。

尽管沈寻和沈南灼在一起,多多少少也一起生活了一段时间。可他这位干爹性子清冷、阴晴不定,连他也不太敢靠近。

好在沈南灼近年开拓海外市场,几乎一直不在国内。

没想到……

北城这位任谁背后提起都要尊称一声“沈先生”的少爷,竟然会在这个时候,以这样的高姿态回归。

林栀显然也有些意外。

宴会厅内寂静一瞬,她主动上前,声音清润平稳:“沈叔叔。”

沈南灼目光扫过来,在她身上停留了一下,意味不明,很轻的一眼。

林栀很小的时候就认识沈南灼,但两个人交集并不多,何况这些年来他一直神出鬼没,她也没怎么跟他打过交道。

她被这一眼看得心里打鼓:“这里不太方便说话,我们换个地方吧。”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她抬起头时,沈南灼眼底竟然浮起一缕清淡的笑意。

极其隐约,像春日清晨刚刚起床时弥漫在花园内的雾气,飘忽不定,倏然而逝。

他停顿一下,低声:“好。”

管家留在后面安抚今晚的宾客,沈南灼长腿一迈,折身上楼。

林栀本想落后半步跟在他后面,可不知怎么,他突然身形一顿停下来,林栀没刹住车,一下子成了同他并肩。

他比她高一个头,离得近了,能闻到男人身上清冽干净的气息,像是雪松木。

他回过头,看着站在原地被吓傻了的沈寻,眉峰微聚,厉声:“怎么,要我请你上去?”

沈寻像一只惊慌失措的土拨鼠,忙不迭小跑过来:“不是的爸爸,我错了爸爸,我这就过来爸爸。”

林栀:“……”

刚刚的笑意,一定是错觉:)

***

书房内,落针可闻。

会客室的沙发面对面,沈寻坐在沈南灼面前,膝盖并拢,安静如鸡,一动不敢动。

林栀记得沈南灼喜欢君山银针,干脆让人重换了茶水。他太久没回北城的沈家,厨房仍然随时为他备齐喜欢的食物。

沈南灼看着她前前后后地收拾好,才慢条斯理地,点点自己身边的沙发:“坐这儿。”

林栀没有多想,走过去。

一坐下来,那股清冽的雪松木气息就像一张细细密密的网,瞬间将她围拢进去。

人终于到齐,沈寻还是不敢说话。

半晌,沈南灼悠悠开口:“先斩后奏,擅自退婚,爷爷的生日宴,你公然敢说那是你的场子——我才走了多久,沈公子翅膀硬了?”

“不是,爸爸您误会了!我原本打算您一回来就立刻跟您商量的!”沈寻赶紧抬起头,“那不是……那不是,您一直不在国内么……”

“跟我商量?”女佣递上茶,沈南灼冷笑,“我不在家,爷爷也不在家?多跟他交代一句,能累死你?”

“我……”

“实在想取消婚约,那也算了,真当别人多看得起你。”沈南灼脸上没什么表情,面前茶杯热气上涌,反而衬得他面庞愈发清隽。但嘴里说出来的话,一字一句丝毫不留情面,“可是趁着未婚妻出国留学,跟乱七八糟的人搞在一起,是谁教你的?我看你是长本事了,什么事都敢越过长辈擅自做决定!”

他话音落下,沈寻脸色不由得白了白。

“我……我想爸爸,您是不是有点误会,我没跟乱七八糟的人在一起,而且……”沈寻手心直冒冷汗,突然想到,“而且我跟林栀提分手的时候,她说她也早就不喜欢我了,您不觉得她更可疑吗?这些年她一直在国外,我俩连手都没牵过,她怎么可能突然就不喜欢我了!她一定是也出轨了!而且肯定在我前面!”

“住口!”

林栀被气笑,正要打断,沈南灼突然发声低斥。

他不说话时整个人气场也有两米八,猝然开口,硬生生把林栀给吓了回去。

“一段时间不见,你脑子也出问题了?”偏偏沈南灼本人毫无所觉,眉峰微聚,还在一本正经地教育熊孩子,“一点证据都没有,就把脏水往别人身上泼,又是谁教你的!”

“我……”沈寻狡辩,“反正不是我的错,不信您问她。”

室内寂静半秒。

“小沈公子,要不要我提醒你?”林栀撑着下巴,闲闲开口,“是你上周主动给我打电话提分手,理由是我们异地太久没感觉了,你早已找到自己的人间解语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