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画下这天地,又画下我和你(第4/17页)

  他冷冷掐断他的话:“我会好好照顾她,不劳你操心。”

  走出许家所在小区,抖落一身的雾水,到小区对面去取车,转头出来,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匆匆向小区里走去。

  瘦削,单薄,隔着条马路,仿佛还能闻到他身上那股淡淡的药水味道。

  杨越。

  许明智摇摇头,凌千帆猛地舒了口气,全身放松下来。许许多多的问题,毫无头绪,找不到答案,然而只有和贝菲无涉,他便可寻得最后的安

  慰。

  “你恨我姑妈,我可以理解你的心情,可是你怎么能对贝菲下得了手?她是你好朋友的女儿,她和许隽是好朋友,你不过养了她两年,她却照顾

  了汪阿姨整整十年——你怎么下得了这个手?”

  许明智颊上肌肉微搐,低着头默然不语,许久后才抬首微微笑道:“我女儿已经死了,可是你和她都活得好好的。对凌少来说,还有什么事能比

  这个更痛苦?”

  凌千帆绷直着身子,狠命地攥着皮质扶手,屋里每个墙角都散发出破败腐朽的气味,令人作呕。他一抬头,竟见到大门边的窗上,悬着新镶框的

  全家福:许隽明媚灿烂的笑容,汪筱君温柔和蔼,许明智意气风发——三张不同的笑脸,竟幻化成长着毒牙的蝮蛇,缠绕着他的躯体,噬咬着他的脏

  腑,那毒素又渗入他的血里,寸寸地蔓延开来。

  他心里有千种恨、万种仇,催促着他把许明智打入万丈深渊,让他历经千劫,永难翻身;可只有一个理由,让他再难在这重重悲剧上添墨加彩。

  许明智是许隽在这世上最后的亲人。

  凌千帆没有问许明智收拾行李要去哪里,他不想问,也懒得去问。临别时许明智欲言又止,最后说:“贝菲这孩子,是我对不起她,凌少你

  ……”

  凌千帆冷冷掐断他的话:“我会好好照顾她,不劳你操心。”

  走出许家所在小区,抖落一身的雾水,到小区对面去取车,转头出来,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匆匆向小区里走去。

  瘦削,单薄,隔着条马路,仿佛还能闻到他身上那股淡淡的药水味道。

  杨越。

  每次看到杨越,都会有一种很奇怪的感觉——凌千帆总觉得他面熟,却无法想起在什么地方见过他。

  又想起在思源老人院,看到那个小护士的履历,也觉得她颇为面善,却怎么也想不起来她长的像谁——那时他以为是自己一时看走眼,现下才恍

  然,谁会把一个女人的面相往男人身上想呢?

  本以为拨开了层层云雾,现在却发现像从一个谜障跌入另一个谜障,山重水复、花明柳暗,不知通往何处。

  汪筱君见到那位小护士便情绪激动,而小护士的眉眼轮廓,颇有几分像杨越。

  杨越来接许明智。

  凌千帆依稀记起贝菲的话:“他母亲曾经插足别人的家庭,活活拆散一个美满的三口之家。她骂我狐狸精勾引她儿子,我就回敬她,说狐狸精勾

  引你的孝顺儿子,就是为了让你无子送终。”

  噼噼啪啪的,像是珠链碎落下来,粒粒敲击心房的声音,千头万绪,当真是千头万绪,全捋不到一起去。杨越若是许明智的儿子,又怎会任由许

  明智这样利用贝菲?贝菲和杨越……他猛然间不敢往深想下去,许多他原来十分笃定的事情,如今也踌躇起来——就好像那位为死去的妻子去向冥王

  求情的琴手奥路菲,在离开冥界的路上,远远地瞧见光芒,欣喜地以为重回大地,却发现这不过是虚幻一场。

  回到北京时飘起蒙蒙细雨,凌千帆先去医院探望姑妈,凌玉汝依旧沉睡不醒。回到凌家旧居,天井里老枣树的树叶上还是湿湿的,凌千帆蹲在枣

  树下,枝枝叶叶里透过来粼粼的光,树皮皲裂,稍一使力,便碎落粒粒地碎在手掌上。

  凌千桅听到外面的响动,看到他一个人蹲在天井里,急急跑出来:“哥,你手机怎么关机了,我一整天都找不到你,还以为出什么事了呢。”

  凌千帆绕树慢慢地踱着步子。凌千桅愣了半晌才说:“对了,婺城那边好像有什么事吧,贝菲早上的飞机赶回去了,要我跟你说一声。”

  “哦。”

  “哥,你……到底出什么事了?你去大连了?杨越是去大连吗,你们到底有什么事,我怎么一点都想不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