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要留到最美的地方说(5)(第3/3页)

  后面是辆越野卡车,司机陷在车座里,连呼叫声都没有,身上一片血红,凌千帆费劲地把他拖出来。贝菲从自己车里找卫星电话,摸了半天才找

  到,赶紧给兵站打呼救电话,谁知天公不作美,淅沥沥地下起雨来,瞬间又是一阵泥泞。

  卡车的副驾也被挤压变形,凌千帆把卡车司机摊在路旁,又赶紧去砸副驾的车门。副驾上似乎是个女人,整个身躯被压在车座里,怀里还抱着皮

  包——凌千帆忽觉得那皮包如此眼熟,骇然间他心跳几乎都要停止。

  贝菲打完电话赶过来,只看到凌千帆瘫坐在地上,抱着一个女人,他脸上那种神情可怖得无法形容。雨越下越大,皮包上的血污被冲刷干净,贝

  菲看清那铭牌上的LOGO,正是习容容嘲笑她土人的那个牌子。

  凌千帆望着她,嘴唇微蠕,却什么也不曾说出来,她抓着他的手想说对不起,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她知道凌千帆的意思——如果他早知道后面越野卡车上坐着谁,他宁愿自己堕入万丈悬崖,也不愿意撞车的。

  可是贝菲也在车上,所以他不能犹豫,不能后悔,甚至连悔疚,也只能藏在心里。

  下着雨,山路泥泞难行,足足等了两小时才等来救援车辆——好在他们随身携带的帐篷并未损毁,搭在路旁勉强挤进去四个人,贝菲用尽所有她

  知晓的急救措施。凌玉汝高烧不退,用听诊器大致还能辨别出肺水肿的迹象——原来凌家的人都是这样倔强的性子,凌玉汝也是拖着高原反应的身

  子,强行向界山达坂进发的。

  两个小时的雨,在救援车辆到达时居然神奇的停住。

  “天晴了,贝菲。”

  “是的,天晴了,”她握住凌千帆的手,他十指冰凉,远甚于昨天高原反应时的情形。医生在救援车上直接对司机和凌玉汝进行急救,凌玉汝的

  体温已升到39.6度,在高原上用药剂量全部加倍,却丝毫不见好转的迹象。

  回程的路上又是阳光普照,乌云散尽,条条金色的霞光,像是镶在织锦缎上的金丝。贝菲巴着车窗往后看去,云山苍苍,雪峰茫茫,那至臻至妙

  的天国之景,曾经那么近,现在这么远。

  遥遥的是透明碧蓝的湖水,伴着搓板路上的颠簸,车座靠背撞在贝菲腰上,阵阵钻心的痛,直入脊柱。凌千帆圈着她的腰,头埋在她怀里,不知

  道是路太颠簸,还是他的身子在发抖——可是凌千帆怎么会发抖呢?

  凌千帆怎么会发抖呢,那个泰山崩于前也面色不改的凌千帆,怎么会发抖呢?

  “阿三?”

  “嗯?”

  “你没事吧?”

  “没。”

  “你还活着。”

  “嗯。”

  “你时来运转。”

  “嗯。”

  “你会保佑姑妈的,姑妈会没事的,是不是?”

  “嗯。”

  车轮碾压在碎石上,嘎吱嘎吱地响,贝菲搂着凌千帆,他的头发黑而密致,看上去柔软服帖,摸着却觉着硌手。

  “阿三?”

  “嗯?”

  “阿三你跟我说会儿话吧,讲个笑话也行。”

  贝菲朝车后望望,医生还给凌玉汝架着氧气瓶,凌玉汝原本颇为清秀的面容,因高原反应变得浮肿不堪,撞车时留下的割伤已止住血稍作过护

  理,却仍是不堪入目。她远远的想看清那张脸,可隔着医生,看不清,也看不明。

  车窗外红红黄黄的山石,从覆着的层层积雪中露出狰狞的面孔,雪融了一块又黏着一块,丑陋不堪,上面黏着青绿的植物——那是高原地区特有

  的耐寒植物,经冬历春,寒来暑往,依旧顽强地挣扎在高原上。她记得来的路上,凌千帆还损她:“你那生命力已经不是小强可以比拟的了,看……

  那丑不拉叽的杂草,跟你头上的鸡窝挺象的。”

  凌千帆,我跟你讲个笑话吧。

  以前有个算命的,对一个女人说,你三十岁之前都会非常凄惨;那个女人问,难道我三十岁以后会转运吗?

  算命先生说,不,三十岁之后,你习惯了。

  遇上你的时候,我以为我时来运转了,后来我才知道,这不过是上天给我开的又一个玩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