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亿人中,是你,只有你(4)(第3/4页)

  比如许隽死了,他只能在事后留两滴同情的眼泪,照顾一下汪筱君,甚至还不敢让凌玉汝知道——他年纪不小,羽翼早丰,所有的出发点仅仅是

  不愿意让长辈难过。

  她敢拿杨越的前途来开这样的玩笑吗?

  “不用了,”她声音里竟有些哀求,“你送杨越去德国吧,别为难他。”

  漫长的沉寂后她听到凌千帆艰难地答了一句好。

  翌日清早她一个人坐车去市区,随意转转墨尔本几个比较有名的景点,比如皇家展览馆、墨尔本旧监狱等等。墨尔本的旧监狱在罗素街和维多利

  亚街的街角附近,仿英国伦敦Pentonville监狱的泛黑蓝石建筑,已有百余年的历史。光看介绍,形容得和渣滓洞白公馆似的,参观后贝菲才哑然失

  笑,这比起我们老祖宗的酷刑可差远了,恐吓作用实在有限。三层的单人牢房阴冷潮湿,不知怎地,竟给人一种庄严肃穆的感觉,贝菲望着这个已成

  为旅游景点的旧监狱,脑中不期然浮起凌玉汝略显瘦削的面容,思源老人院汪筱君痴痴木木的模样,还有杨越的母亲……

  人犯了罪,然后被关到监狱,可不在监狱里的人,就都是无罪的吗?

  阴风恻恻,这样的地方真是抑压,仿佛任何人到了这里,心上都会沉沉地压上大石,泛着青苔黑尘的大石,压得她喘不过气来。她仓惶离开,好

  像再多呆一刻,她就会被锁入这冰冷的铁窗,对着四角的天空,得不到自由,得不到解脱。

  晚上她架着相机拍下几张兰花草田的夜景,这真是一个美丽得令人心醉的地方。透过她房间的窗户,沉静天幕上的一轮圆月清晰得仿若触手可

  及,微蓝的花田涂着一层皎洁柔和的光芒,静谧的夜里偶尔传来鸟鸣声。她不知道那究竟是什么鸟,披着莹白的月光,穿过布里斯班红胶木,发出阵

  阵悲鸣,叫得人难以入眠。

  微蓝中有一个白色的身影,她拿起手机,通讯簿中移到杨越那一项,却还是没有拨下去,她使劲地掐着手心,攥出一道道的红印子来。走的那天

  杨越没有来送她,送她去机场的是凌千帆,他简明扼要的交代对杨越的安排,因为还不到入学的时候,他准备先送杨越回北京,安排好了医院。她看

  凌千帆说得坦然,连他看不顺眼杨越这一点也丝毫不避讳,但还是尽力给杨越最好的安排,她这才稍稍放心下来。

  飞机在跑道上逐渐加速,在离开地面的一刻她感受到强烈的向心力,也许凌千帆在事前确不知情,她想。可他当年又何曾知道会害死许隽?事情

  发生了就是发生了,不管你再怎么强调你无心之失,你并无此意,都不可能扭转时空让一切重头再来,于是这一切理由都变得于事无补。

  世间事并无如果,只有结果。

  她坐在靠窗的位置,拉开小小的窗帘往外看,城市的高楼大厦变得如积木一般大小,看不见车水马龙,辨不清熙熙人流,从这个高度看下去,一

  切都变得那样渺小。

  临登机前凌千帆朝行李箱塞进一个精致的天鹅绒盒子,交代她回来后再看。回到家从行李箱里刨出来那个盒子,掀开来竟是那天晚上凌千帆拿给

  她看的明信片,厚厚的一摞,静静地躺在丝绒缎上。

  只是多了一张墨尔本本地的明信片,印着雅拉河王子桥的夜景,反面墨迹尚新:

  请你相信,抛开所有的人情物事,直到此时此刻,我仍真心诚意地希望和你共同收集世界各地的明信片。

  签名仍是遒劲飞扬的一个Lynn。

  她又拉开抽屉,端出另一个四四方方的铁盒子,里面是按时间次序摆放得整整齐齐的一摞明信片。

  阿格拉的泰姬陵、汉城的昌德宫、和厦门一水之隔的鼓浪屿……指尖还残余着那些曾经抚过的断垣残墙的触感,鼻间还能嗅到康定阳光的味道,

  脸上还有透过郁郁葱葱的枝叶散下来的阳光的温度。一张一张地翻下去,每张明信片都是一段别样的心情……她把最底下那张明信片翻过来,边角印

  着“Golden Gate Bridge”的花体字,右边密密麻麻地写着英文的地址,左边是刚劲有力的钢笔字,寥寥数语,并不是平常的祝福:

  隽,

  你说想知道我生活的地方是什么样子,专程买了张明信片寄给你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