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lways Somewhere(1)(第3/4页)

  “还有三天。”

  “那……帮我报个名。”

  “之前徐总游说你好几次,你不是舍不得老婆不愿意去吗?这一去至少三五年,鸟不生蛋的地方,席工你别开玩笑了……”

  “先帮我报名就是了。”

  离婚只要八块钱,啪啪地盖好章,又友好地吃完散伙饭。分别时成冰笑嘻嘻地问席思永:“买卖不成仁义在,还是朋友?”他想纠正说是“夫妻不成仁义在”,又觉得夫妻二字,重得说不出口。

  三个月后,席思永带领公司的援建队伍,赴西非塞内加尔参与政府对非援建项目。

  飞机是从浦东国际机场起飞的,登机后开始检查各项安全措施,关掉手机前,公司随行的小弟小傅探头问:“席工,干吗不弄张正面照片做桌面,搞个背影算怎么回事?”

  席思永按住POWER键,看着手机桌面上成冰的背影慢慢消失。小傅又调侃道:“席工,听说嫂子是个大美女呀,不能老藏着掖着不给见人嘛,电脑里有照片没,给我仰慕一下。”

  “要美女自己找去!”

  小傅在一旁嘀咕他太不够意思,但其实,他根本没有成冰单独的照片,亦没有两个人的合照。说起来真是件怪事,他们在一起的照片是很多的,却总夹杂着各式各样的朋友,等他临了想要找一张合照,竟寻寻觅觅而不得。

  他们结婚的时候也仓促,连婚纱照都没拍。

  离婚那天吃完散伙饭,送成冰去搭车时,自己也不知道哪根筋不对,随手拍下这张背影。

  仅仅是作为一个怀念的慰藉而已,他想,至少离婚这个决定,对成冰来说是正确的。

  飞机攀升向三万英尺的高空,从窗口向外看去,湛蓝的天,碧青的海,所有曾亲切熟悉的一草一木,在转瞬间变得渺小……他正在离开,离开这个国度,离开爱他的人,他爱的人。

  在戴高乐机场转机,这里的空气并不令人愉悦,沉闷、压抑。席思永从随身包里摸出一本书来翻,小傅也探头凑热闹:“哟,席工,嫂子怀孕了?”

  席思永侧目而视,小傅指着封面笑:“安徒生童话,这么早就准备做胎教了?”

  席思永一本正经地回答:“这是一本适合下至十六上至六十的广大人民群众阅读的世界名著。”

  小傅被他认真的表情唬住,满目茫然:“这怎么和我小时候看的不一样?白雪公主不是和七个小矮人吗……”

  “这是《白雪皇后》。”

  故事早已看过千百遍,然而今天席思永才明白,《白雪皇后》其实是一个爱情故事,尽管人们往往认为安徒生写的都是童话。

  和其他童话故事不同的是,这个故事的主角不是王子和公主,而是在狭小花园里手拉着手唱歌的男孩和女孩。一块魔镜的碎片不小心落入小男孩的眼睛里,从此他所看到的世界变得丑陋、阴暗,他离开了小女孩。小女孩历经千难万险,穿越极北的冰天雪地,找到小男孩,融化掉沉淀他心底的魔镜碎片……

  席思永无奈地合上书叹了口气,说到底这还是个童话故事,因为最终小男孩和小女孩手拉着手,又幸福地生活在一起。

  他没有这么幸运。

  在国内八小时之外从不打交道的同事,一扔到万里他乡,似乎立刻就变成多年故知。闲暇时和同事们出去旅游,看肯尼亚的野生动物园,埃及的阿布辛贝神庙……节假日还常能收到大使馆的邀请参加各类庆祝活动——往日只能在电视上见到的国家领导人,居然也有当面握手问个好的机会。

  每一个节日,过得都像是狂欢节;每个人的脸上,总是雄赳赳气昂昂的英姿勃发——席思永非常理解这种心情,其实每个人都和他一样,试图用这种恣意的姿态,驱散背井离乡的孤独和寂寞。

  今天的晚宴主人是法国大使馆的参赞路易,和几位客人打过招呼后端着高脚杯过来找席思永:“席,我可能要回国了。”

  席思永一怔,路易是他在中国大使馆的酒会上认识的,尽管文化背景不同,甚至语言交流都有障碍,他们却难得地成为好朋友——那大概是因为他们同为蝎子乐队的拥泵,又或者是因为,路易常常提起他在巴黎有一位漂亮的画家女友,相隔万里难以团聚。

  “调职回国?恭喜……”席思永伸出手来,“祝你和那位美丽的画家早结良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