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三胞胎因入的是桓家族谱,从桓姓,在桓家长大,贺致又一向独自住在贺家,等闲几人不会见面,是以关系薄淡,虽是一母同胞,但那三个小的仿佛才是一体,在桓家桓盛为大哥,到见贺致时,三胞胎大抵才叫他一句阿兄。

贺致亦不见得对这三个有什么感情。

一早领教过这三位幼弟的麻烦程度,平素见面至多也就给个眼神而已。

是以虽听桓翕使了手段教训了桓盛,他也没自找麻烦去多问一句。

心中反而有些嘲讽,那母子四人都是惯会惺惺作态的。

父亲身死消息传来,不见母亲有半分伤心难过,反跟个没事人一样,竟不如个外人。

贺致心中被扎进一根刺,埋进血肉里生根发芽,任凭如何都无法将这介怀给去了。

愈发不想同桓翕见面。

回了城后,贺致竟自回了贺家,桓翕没说什么,让他去了,自己悠悠回了桓宅。

没几日,桓翕没搭理过的那位姓袁的人又叫人送信过来。

采荷按着吩咐出门训了那人一顿,让他休要胡言乱语,莫要赖在桓家门头,不然仔细自己让人一顿好打扔出去。

那小子吓住了,不晓得对方怎么突然翻脸不认人,唬得从兜里掏出一封信一下扔在采荷脚下,然后转身飞快跑了。

采荷起跺了跺脚,怕这信里写了什么不该写的让别人拾了去就不好了,只好捡回来转身回去关上门。

信自然呈到了桓翕手上,桓翕正无聊,就看了。

许是三番两次见不到桓翕,那位袁郎急了,在心中反复询问她怎么了,怎地突然不顾他们的情分了,随后又再次约她见面。

桓翕看得作呕,狗屁的情分,也不知是个什么样的猥琐人,在外勾女挑妇竟有胆敢犯到桓家女儿头上来,桓老爷在泰安县怎么也算得个人物,既知桓姐儿身份还敢上前,怕是有备而来。

桓翕一笑,道:“是该去见一见,‘借’出去的银钱还没要回来呢。”

从信件中就能窥得那姓袁的德行一般,不去会一会,恐那人还要狗急跳墙。

采荷有些担忧,她早觉得与外男这样私下不妥当,太太写的东西落在人手上,不知会不会生出麻烦。

桓翕可从没担心这个问题。

桓姐儿才会写几个字,天生又是女子自有一股矜持,可没写什么露骨情话也写不出来。

再如今魂儿换成了桓翕,两人笔迹完全不一样,那信就是叫人看了恐也难认出。

桓姐儿活了这三十年,她不用考女状元,更不是世家里走才艺双绝路子的女公子,平素拿笔的日子屈指可数,一早说她是个不爱学的,这么多年也未见写几个大字,别提什么书法,这小姐实在只是刚刚脱离文盲行列而已。

这情况并不罕见,穷人家不说,旁的富户,大字不识一箩筐的小姐姑娘多得是,这地方的文化环境如此。

相比而言,桓翕就出色太多了,虽只有十八岁,可人扎扎实实读了十二年书呢,才艺班兴趣班也没少上,跳舞画画也有普通及格水平了,硬笔书法和毛笔更是学了十余年,那字和桓姐儿不是一个档次的,怕甩了十条街不止。

那姓袁的约的不是什么好地方,夜半曲径通幽的宅子,亏他把别人当傻子,桓翕不是个由得别人说什么是什么的好脾气,回头就让采荷去给人递个口信,约在凤仙楼见面。

凤仙楼是听戏的地方,这古代消磨时间的娱乐活动不多,姑娘小姐能玩的就更少了,看戏算是一桩老少皆宜且的项目。

桓翕没看过戏,但读过红楼梦,也看过几本明清话本子,对于看戏这茬不算陌生。想红楼梦里的贾府,人是勋爵富豪门户,养得起戏班子,家里有喜事随时都能摆台场上几场。

但在泰安县没那样的侯门勋爵,也没听说哪家养了戏班子的。

听曲儿听戏都买戏园子里,凤仙楼就是消遣的地方,每日都不少人,这可不是那些浪荡男儿去的瓦子勾栏等不正经地方,惯是女子过来得多。

桓姐儿是了爱听戏的,凤仙楼还有个她的包门日,她可是那里的贵客。

桓翕吃了早饭就坐车过去,直接对小二道:“上午的场子我包了,且要招待一客人,你莫再放人进来,就点那出‘奸面郎’的戏。”她语速飞快,脚下也不停,边走边说,人上了二楼。

这伙计也机灵,连忙应声,一一记下,他们最是喜欢包场的客人。

桓太太是个老主顾,桓家的女儿,可不缺钱。

桓翕在二楼半包的里间喝着茶吃着点心,正对着戏台那一边是一排栏杆,这块视野极好,十分适合看戏。

没过多久,一个瘦瘦高高穿着长袍,头戴纶巾的中年男子入了凤仙楼,报上名宁说有人约的,那伙计就知道桓翕的客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