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八章(第2/4页)

可是看着凤十二那紧绷的神色,凤十六不由得心中一软,还是没有忍心说出口。

他心想:以阿兄的聪明才智,眼下的情形有多糟糕,其实哪里需要别人告诉他呢?只是一时不愿接受而已……既然如此,自己又何必这么咄咄逼人,把他逼得太紧?等他冷静下来之后,应当会想明白的。

凤十二当然知道情形有多糟糕。但他不愿如此轻易的就选择放弃——哪怕这个选择看起来如此理所当然,又是如此的轻而易举。

他依然在沉默,他在想——还有没有别的办法。

凤十二控制不住的又想起了流烟——在她成为了他的弟弟“谢安”的那些年里,他与她近距离的相处过很久。

有时候,他注视着她,甚至觉得他比她的搭档麒初二更理解她,而她又比红药,更贴近自己。

她最让他印象深刻的地方就在于,她似乎从不满足,因而时常显得有些焦虑。

从不满足,并不是说她很贪婪,而是说她似乎……从不满意现在的自己。

那极为有名的“吾日三省吾身”算是一个印证,但还有其他的事例——

在陷入困境的时候,寻常人通常会思考一番,便无奈的选择放弃。但她却不肯,她是那种,一定要在困境之中找到办法的人。

她似乎觉得,世界上不存在完全的绝境,无论怎样的困境,都一定会有破解的办法,只是人们暂时还无法想到。而若是自己想不到,那一定是因为自己太过愚蠢。

这种坚持若是没能做到,她会连续好几天都情绪低迷,仿佛觉得自己简直是个废物。

这种“严格”已经令凤十二感到了惊讶,但更令他难以释怀的是,当她做到了寻常人难以做到的事情之后,她却依然不会觉得满足。

甚至觉得焦虑——

“我尽力了。”她很沮丧,“可是一定还有更好的办法的。”

凤十二无法理解她为什么会觉得自己还做得不够好——她明明已经做到了他根本做不到的事情。

但她看起来并不是在虚假的谦虚,而是在真的丧气。

可他从不在这时开口,因为他怕泄露出自己底气不足的嫉妒。他只会安静的看着红药围上去安慰她,然后站在一旁,假装自己气定神闲,并不在乎。

但他也看得出来,她对着红药微笑说自己感觉好多了的样子,根本是在撒谎。

红药理解不了她。凤十二感觉的出来。

在她身边,没有一个人能理解她——而那些人,甚至连没人理解她这件事情,都看不出来。

只有他看出来了——为了不让别人担忧,即便是焦虑,她也只会自己一个人藏起来。

甚至是她理应最信任的搭档——麒初二,凤十二也觉得她从不会对他袒露自己的弱点。

她喜欢一个人待着,最好是一个人都没有的地方,没有人打扰的一个人待着。

这让凤十二觉得,自己是最理解她的人。但他不愿意自己主动告诉她这一点。

他想,她应该自己发觉这一点。

她应该主动的将视线落在他的身上,主动的察觉到只有他能看穿她的敷衍、谎言、漫不经心、不以为然、还有那些冷漠与温柔。

但比起他来,她实在是太迟钝了。

在她迟迟还没有发现以后,终于有一次,凤十二忍不住去找了她——在她又一次在宴席中不胜其烦的躲起来之后。

除了在熟悉的人面前,在需要和陌生人交际的场合,她从不喜欢多说话,而只是站在他的身边,安静微笑。

因此,南秦的人们总是说,谢珰珰公子长袖善舞,待人如沐春风,交友者众,而谢安安公子的性格沉稳内敛,甚至偏于孤傲。

谢温那时说过她很多次,但每次她都没能坚持到最后,经常宴会开始没多久,就不见了人影。

这名声传开以后,大家看见谢安一个人呆着,便也都很识趣的不去打扰“他”。

于是凤十二打听了一会儿,便从别人口中得知,有人在水池边上瞧见过她。

他找过去时,正看见她一个人蹲在水池旁的假山后面,望着水面发呆。

他是故意去找她的。

他走到她的面前,却装作是不经意碰见了的问她,为什么总是一个人呆着。

那时她抱着膝盖,蹲在水边的青石板上,仰起脸来的样子,像个孩子。

“好累啊。”那时候,大家都用“安公子”和“珰公子”称呼他们,甚至凤十二也会用“摩诘”来称呼他。可是私底下,她却和红药一样,一直称呼他为“十二”,“十二,和那么多你根本不感兴趣的人打交道,不累吗?”

那时候,他觉得她真的只是个什么都不懂的任性孩子。

大概是因为她是女人的缘故吧?即便现在是作为男人生活的,但终有一天,她会恢复女人的身份,就算一辈子都装做男人,她也注定了不可能和普通男人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