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我结结巴巴地问:“是、是去晏少卿府上吗?”

聂蒀道:“下官向虞相和晏少卿都递了拜帖,晏少卿回复说不如今日一同前往虞相别苑,正好也是当初蓁娘和县主遇到两位恩公获救之地。”

我可真虚伪呀。我明明期盼着去见虞重锐,心里都砰砰跳乐开了花,还假模假式地先拉晏少卿当挡箭牌。

蓁娘拉着我的袖子摇晃:“去不去嘛?”

蓁娘心思玲珑,那天是因为刚刚获救、身心皆衰弱不堪才没有多想,等她脱险回去之后肯定会怀疑,我怎么熟门熟路翻墙到隔壁人家去,还跟这位祖父视之为眼中钉的当朝左相十分熟稔的样子。

我抿着唇,微微点了点头。

时隔一月,我又来到了瑞园。

晏少卿和邓子射都在。晏少卿是毗陵人,聂蒀在他家乡当了多年父母官,他应试明法科还受过聂蒀指点,算有知遇之恩了,他又报恩反哺救了蓁娘,两人一见面便热络地攀谈起来。

虞重锐也是他们的同乡,但他鲜少开口插话,因为他没想到我会突然出现,光顾着看我了。

我也悄悄觑着他,心里有点得意,又很欢喜。奇怪,以前我是眼瞎心盲吗,怎么会觉得他嘴上不说,心里就真的不喜欢我了呢?

晏少卿和聂蒀开始说起断案侦破的案例,正好邓子射这个不拘一格的江湖郎中对尸体也很在行,三人一边饮茶一边说着剖尸寻证,十分投契。

我一转头,发现蓁娘含笑看着我。那三人的话题她插不上嘴,就注意上我了。我一看她,她意味深长、欲盖弥彰地把视线转开去望着屋顶,脸上绷着笑意。

罢了,反正我跟虞重锐的事,祖父、叔公、信王等人都知道了,如今我也没必要再隐瞒,而且我信得过蓁娘。

我就是喜欢他,告诉全天下人我也不怕。

那厢三人说完一段,聂蒀正色道:“实不相瞒,聂某今日拜访,除了感谢二位恩人对舍妹雪中送炭搭救之义,也想请少卿协助,为我那枉死的外甥女、为我妹妹昭雪冤屈,讨还公道。我在苏州觅得一位证人,只要再找到物证,便可将凶犯绳之以法。”

晏少卿道:“此事当时我就对令妹言明,物证湮灭难寻,如今又过了大半年,只怕更难寻踪觅迹了。”

邓子射说:“我非官场中人,恕我说句外行话。聂兄接掌御史台,不但那贺珹是兄台下属,彭国公也要对聂兄忌惮三分。所谓君子报仇十年未晚,人总有行差踏错的时候……”

聂蒀道:“若只为挟私报复,自然有的是机会。但我既受命为御史,凡事当论理而不论情、对事而不对人。贺珹与彭国公若有其他过失,御史自当弹劾督诫,但一码归一码,这件事他们做错了,不能用其他惩罚代替,否则何以慰逝者冤魂?”

晏少卿击掌赞道:“聂兄说得好!这便是刑侦律法之要义所在!”

我想起之前查到的线索,插话道:“南郊龙门镇五里庄的孔六包氏夫妇与此事有关,或许可以从他们身上着手。”

此话一出,在场的人都向我看来。

我只好补充解释说:“我……从家中下人那里打听到的。”

“包氏,原来是她!”蓁娘咬牙道,“她原只是个粗使仆妇,突然成了贺王氏的亲信,在我屋里出入,奶娘也是她介绍来的,原来她们早就勾结谋算好了……她一定脱不了干系!”

晏少卿笑道:“你们可能都不知道吧,齐瑶姑娘,哦不,梁溪县主实是一位刑侦天才,直觉敏锐超乎寻常,能见人所未见、察人所未察。县主又是贺家人,若得县主相助,必能事半功倍、一举破案。”

我被他说得有点尴尬,不禁抬头去看虞重锐。他看我的眼神略带忧心,似乎并不赞同我再用异能帮忙查案。

蓁娘坐到我身边来,握住我的手说:“瑶瑶,你为救我不惜对抗国公和家中长辈,我已经很感激了。大义灭亲说来容易,实际情理两难、备受煎熬,只有当事者自己知道。这件事你就别再插手了,我自己的仇怨自己来报。”

“谢谢你体谅我,蓁娘。”我对她说,“但我发过誓要找到宁宁交给你,之后再由你去为她伸冤。”

我也希望从今往后,我们家不会再有死于亲人之手的女儿。

邓子射忽然道:“先前在下为县主诊治外伤,最近都未曾复诊。今日正好县主来了,不如移步邻院,我再为县主仔细检查一番。”

有我在场,他们说起我家的事未免拘束顾虑,聂蒀和蓁娘闻言都松了口气。我起身道:“有劳邓大夫。”

邓子射带我到隔壁院子,正是先前我在瑞园居住之处。他让我坐在榻上除去鞋袜,一边检查伤处筋骨恢复情况,一边问我拆线时有无渗血化脓等症状,我都一一据实作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