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我思来想去,摇摆不定难下决断。

樊增假做好人暗藏祸心,贪财寻衅妄图嫁祸给虞重锐,还想把我拐卖去青楼,我险些就要万劫不复,现在他被更坏的人摆了一道有冤无处诉,那都是他从前作恶的报应;

但杀人要偿命,如果樊增真的被定罪,肯定是要处以极刑的,他做的那些坏事……好像没有到需要以命抵罪的程度?按本朝律法,略卖良人为贱者流放三千里,卖而未售还能再减一等,樊增只能算拐卖未遂,刑罚恐怕就更轻了;

如果我出言为他开脱,查清朱二不是他杀的,那他眼下就没有其他罪责了,单凭我一面之词不知还能不能追溯他的略卖之罪。他那么坏,让他无罪逃脱什么事都没有,我又觉得不甘心、不公道;

但是让没杀人的人顶罪去砍头,似乎更不公道,而且那不就放任真正的凶手逍遥法外?

……

虞重锐与晏少卿查完了卧房现场,一边走出来一边问:“房门窗户都是从内闩住的?”

“樊增为了出售特意修缮过,门窗紧实密闭。”晏少卿回答,压低了声音,“如果是密室,那个孩童的脚印就更奇怪了……”

虞重锐蹙着眉思忖,迎面看到我,他忽然展颜一笑:“你这又是怎么了?”

“啊?”我还在想樊增的事,愣愣地重复,“我怎么了?”

他走到我面前,身影将我罩住:“一会儿皱眉,一会儿叹气,一会儿咬嘴唇,一会儿又绞手指,在家里这样也就罢了,外头当着这么多人还犯傻气?”

他就会看我笑话,这种场合他还有心情笑。反正我在他眼里已经傻透了,让他笑去吧。

我看其他人离我们都挺远,凑近他小声说:“虞重锐,我、我问你个事儿。”

他眉尖挑起,也俯首靠近我低声问:“什么事?”

“就是……如果……”我一边继续绞手指一边支支吾吾地开口,“如果恶人被冤枉了,我们该放过他吗?”

虞重锐低着头看了我片刻,哑然失笑。

“真不知该说你聪明还是说你笨,”他无奈叹气道,“不然你以为我们在查什么?”

对哦,如果晏少卿认为樊增就是凶手,现在人证物证俱全,早就可以把他押回有司去结案了,何必在这里绞尽脑汁地探查,还把虞重锐也叫过来?

这么简单的因果道理,我居然都没想透,我简直笨到家了。

虞重锐以为我是和他们一样看出了案子的破绽才这么问,其实我只是仗着自己有别人不知道的秘密,投机取巧而已。我一点都不聪明,除了觉得这事确实蹊跷可疑,其他什么线索证据都没发现。

“既然有疑点,晏少卿会彻查到底的。他经手的案子,不查个水落石出绝不会罢休。”虞重锐侧过身,“天色不早了,我们回去吧。”

虽然绕这一个弯耽误了小半个时辰,但终究还是要回去的。

我跟虞重锐在一块儿的时间,越来越少了。

更让我难过的是,他好像一点都没有舍不得的样子,还一直催我赶紧走。

我低头默默地跟着他走出屋外,晏少卿追上来拦住我们:“这就要走了?”

虞重锐道:“不是你说的让我顺道过来看看就行,现在看完了,还不让走?明日朝上定起风浪,我还有好多事等着回去办呢。”

对,他现在是宰相了,他很忙,他急着回城处理公务,一会儿从安喜门走把我送回上林坊,他就可以彻底丢掉我这个麻烦了。

晏少卿瞪眼道:“你专程过来就真的只为看一看?什么都没查出来呢!”

“我本也不想来的,”虞重锐指指我,“是她说要过来帮忙,报答你查明澜园真相。”

晏少卿看向我,眼神就变成了狐疑和不屑。

我又不好说其实我是为了拖延时间、多跟虞重锐呆一会儿才来的,硬着头皮道:“我看晏少卿破案抽丝剥茧、推理缜密、环环相扣,觉得很有意思,也想来学一学试一试,看能不能尽一份力。”

晏少卿给了我一个鄙夷的白眼,心中道:「就你那脑子还想侦破查案,重锐居然还由着你?」

为了证明我确实是对破案有兴趣,我继续打肿脸充胖子:“我觉得朱二不是樊增杀的,真凶另有其人。”

晏少卿的态度稍稍好了一点:“哦,何以见得?”

何以见得?我的眼睛见得樊增心里这么说的。

可我不能直说啊,只好胡扯:“——直觉。”

但是我又转念一想,既然我能看到别人心里的歪脑筋坏心思,如果让我见着凶手本人,他做了这么大一件恶事,逃脱嫁祸他人,不可能心如止水吧,我肯定也能看得出来?就算凶手已经逃逸,说不定还有相关的证人?

如此想着,我便转头向院外围观的人群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