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虞寻喜欢他。

虞。寻。喜。欢。他。

……

在今晚之前, 云词一直坚定地认为,他和虞寻是互相讨厌的。

他应该是虞寻在这个世界上最讨厌的人没有之一。

可虞寻喜欢的人是他。

纵然有太多曾被曲解过的蛛丝马迹,但喜欢这个词摆在他面前, 他还是很懵, 外面的寒风不断吹着, 钻进过他半敞着的大衣外套。

“你喝多了,”云词清醒了些, 把虞寻的手从肩上拽下来,后面的话他都说得异常艰难,“如果想作弄我, 不需要用这种方式。”

这个相册也可能是他提前设置好的。

故意给他设套, 就想看他失态。

云词逃无可逃地, 试图从这个意外事件里找出一点缝隙好让自己钻出去。尽管这个缝隙实在太牵强。

然而虞寻垂着手说:“酒已经醒了。”

“我现在很清醒, 小词。”

小词。

从上次那通电话试探后,他很少再叫这个昵称。

虞寻的确很清醒。

酒精的作用已经不再是让人的头脑昏沉眩晕,呈现出另一种作用, 开始放大某些感受,让内心最真实最想说的话不顾一切地浮现出来。

他顺着撕破的口子——这道或许一直横在那里,终于撕破的口子, 自暴自弃般地、比起再把它缝合上,继续掩盖起来, 像以前那样装作没事接他的话“是啊我故意的,我作弄你, 是不是被我骗到了”, 那种放大后的, 无法自控的感受让他选择将其彻底撕开。

他不想否认。

不想说自己不喜欢他。

明明很喜欢, 是喜欢了很久, 一直放在心底的人。

他阖了下眼,心跳快得比在餐桌上等待他宣判时更甚,他张了张嘴,哑然地说:“没有作弄你。”

他声音低下去,却无比认真:“不是恶作剧。”

云词拽开他的手后,两人不再是之前凑近的姿势,此刻面对面站着,虞寻说话时盯着他的眼睛,眼里没有往日的戏谑,也没有平时那种什么都不当回事的散漫。

相反的,他整个人都很紧绷。

好几次试图说点什么,又好像艰难得根本说不出口。

“一直都是你,”虞寻最后说,“也一直没想让你知道。”

云词抓住他话里的重点:“一直。”

他停顿了一下,意识到话一旦说到这,有些东西就彻底在两人面前撕开了:“一直是什么意思。”

虞寻:“高二开始。”

云词相信他是真的没醉了,说话前后逻辑严丝合缝。

他明明没喝酒,大脑却眩晕般的“嗡”了一声。

他半天才渐渐找回自己的声音:“为什么?高中。高中你应该讨厌我。”

虞寻:“虽然说过,你也没信,但最开始确实是意外,我跟流子找错人,后来想说清楚,已经讲不清了。”

他想到高一那一年:“再之后,和你打起来也只是觉得有点意思。”

至于为什么,从什么时候。

那次见义勇为起是个节点。

他发现这个隔壁班班长其实压根不像他表现出来的那样,冷淡又傲气的外表下,意外地透出些正派和“乖巧”。有种别扭的反差。

再之后,就是无数个类似假期网吧的时刻了。

“你家里的事情,我打听到了一些,”严跃第一次带他回家时,把他叫到办公室里说,“如果你觉得冒犯,我很抱歉,但作为老师我很担心你。”

他反正那阵子经常无处可去,那个人时不时撬门回家想找他。

他跟在严跃后面,第一次踏进严跃家门,看到捧着杯热牛奶,愣在门口的云词。

他在家里的样子和在学校不太一样,刚洗过澡,头发柔顺地垂下来,穿着浅色居家服,锋芒敛去很多,见到他立刻炸毛喊:“爸,你带他回来干什么。”

严跃咳了一声:“最近有个竞赛,很重要,带他回来做几张卷子。”

云词:“学校那么多教室不能做?”

但是这样说着,他还是把唯一一张书桌让给了他:“我不想离你太近。我坐床边写,你写完赶紧走。”

后来他很快发现这个人就是嘴比较硬。

“没带笔。”他故意随口说。

下一秒,一只黑色水笔扔过来。

坐在床边的云词:“没墨了,你扔垃圾桶里吧。”

他写了几笔,墨水丝滑。

“没演算纸。”

啪。

一张纸团砸在书桌桌角。

纸团打开,空白的,干干净净。

“……”

当时的虞寻指间转着笔,忽然没忍住笑了下。

在严跃家的某天,他收到那个人的短信。

[你去哪儿了。]

[以为躲起来我他妈就找不到你。]

[虞莹到底在哪家医院?不说我一家一家找。]

[出来,回家,见我。]

[……]

他坐在严跃家楼顶散心,居民楼最顶上有个天台,没上锁,他双脚悬空,坐在天台边缘,脚下就是十几层楼高的空间,夜风不断吹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