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一个铜钱也立折子! (第2/17页)

“怎么不是?”这汉子也是闲得无事在外面晒太阳,见有个不懂的人向自己请教,顿时来了精神。“人家大平号有钱,换了掌柜的没多长时间,就立了这么个大玩意,怕不有几百万两?”

几百万两是没有,但古平原在心里估了估,这葫芦要是实心的,至少也有几十万两。

“这一下把日升昌的金算盘和介休常家的银冬瓜都比下去了。”那汉子仿佛占了独得之秘地小声道:“听说这大平号的银库底下有地道,通着山西藩司的藩库呢。”

哪有此事。古平原不禁哑然失笑,但他知道乡民最喜欢这种听似不经的传说,搞不好就是大平号故意放出的风声来哄市面。

“也算得上是心思独到了。”古平原喃喃自语。

“你说什么?”那汉子没听清。

“哦,没什么。再请教,这往葫芦上面丢铜钱是什么把戏?”

“把戏?”汉子不爱听了,“这可不是什么把戏。这是人家掌柜的一片慈心。大平号立了这个葫芦当日就定了个规矩,不管老弱妇孺还是精壮汉子,只要凭一己之力能推倒这葫芦,这葫芦就归了那人。这个实在是难,多少人来试过了都没成,后来北京天桥卖艺的狗熊李闻讯特意赶了来,也是无功而返,大家也就绝了念想。可是人家又说了,只要能把铜钱抛到葫芦柄上不掉下来,就给个五十两重的元宝。掉下来的铜钱要是落在边上的箩筐里,那就归了‘大平号’了,但是人家也不要这钱,攒足一箩筐便拿来施舍乞丐,都说开票号买卖的铜钱里翻筋斗,认钱不认人,人家大平号真是良善商人。”他滔滔不绝说到这儿,看看左右没人注意,半掩着嘴说:“比那前街那棺材里伸手死要钱的泰裕丰可强多了。”

古平原听了这话,只能报以苦笑。论理儿汉子说得对,可是这大平号口碑如此好,王天贵昨个儿要自己想法子把它一举掀翻,岂非是难如登天。

他正想着,忽然人群一阵大哗,“立住了,立住了!”

古平原连忙往前看去,就见一个拖着鼻涕的小孩傻傻地抬头看着银葫芦,脸上表情慢慢变得又惊又喜。古平原再往葫芦上看,果然,一枚铜钱就躺在葫芦把上。

“这可不容易,那葫芦把儿滑不溜手,又高又窄。仨月了,统共只有两个人拿到过这大元宝,连这小孩是第三个了。”虽不是自家喜事,那汉子也是乐得摩拳擦掌,跟着众人喊那孩子,“进去,进去要元宝去,愣着干吗,去呀!”

孩子被众人提了醒,“蹬蹬蹬”三座并作两步跑到大平号里面,不多时跟出来一个伙计。可说巧不巧,就在那伙计还没从门里迈出来的时候,许是来了一阵风,又或者众人不住跺脚拍掌震动了葫芦,总之那铜钱竟然从葫芦上滚落下来,掉在地上打了两个转,停下不动了。

孩子先跑出来,眼睁睁看着自己的铜钱落地,不由得目瞪口呆。伙计晚出来一步,抬头看看,皱眉道:“你这小孩怎么如此恶作剧,哪里有什么铜钱抛在葫芦上。”

大家都叹了一声,心说这孩子真是运气不好,五十两银子够一家人活一年,就这么没了,俗话说“眼见为实耳听为虚”,再好的商家也不会认这无根无梢之事。

那孩子咧了咧嘴,心疼得哇哇哭了起来。伙计摇摇头便要往里走,古平原心头一动,在人群中喊了一句:“我作证,那钱方才是落在葫芦上了。”

有一个开口的就有第二个,围观众人好似抱打不平一样,七嘴八舌说开了,话中无非是敢拿身家性命作保一类的话,话虽如此,真要哪个拿出身家性命来却又未必了。

伙计起初不以为意,后来见起哄的人多了,也有些手足无措,但他实在是做不了主。但不要紧,做得了主的人很快便出来了。

就见一个身材不高年纪四十开外的中年人走了出来,目光中甚有威严,往全场扫视了一眼,有人认得此人便是大平号的张大掌柜,人群中声音顿时小了。

“怎么回事?”大掌柜问伙计。

事情几句话就说清了。“哦……”大掌柜看了一眼那孩子,又看了看围观的人群,高声道:“各位,可是都愿为这孩子作保?”

“是!”、“没错。”众人七嘴八舌应着。

“好!各位要么是我大平号的主顾,要么是我大平号将来的主顾,我张某人信得过大家。伙计,进去捧个元宝给这孩子。”

一语既出,人们彼此望望都有不敢相信的神情,待到伙计真的捧了个沉甸甸的元宝出来递给那孩子,孩子失而复得喜极而泣时,这才满场欢声雷动久久不息。

张广发团团作了一个罗圈揖,然后面带笑容对那孩子说:“小心拿着别弄丢了,我派个伙计陪你一同回去,告诉家中大人,若是银钱一时用不了,存在票号里利息也不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