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第2/2页)

吴伟接过钱,泪水直流,说:“这是我娘的救命钱啊。”

维娜送走吴伟,突然觉得不对头。她爬上屋顶花园,望着吴伟的车飞奔而去。她隐约察觉到了什么,非常害怕。她愿意相信是自己多虑了。她尽量想着他种种的好,她需要他宠着,娇纵着,时时刻刻想念着。维娜越是害怕自己受骗,就越是暗自念叨着:“他是我的一日三餐,他是我的海洛因。”

吴伟怎么总有紧急情况需要用钱呢?他每次拿了钱,就满心欢喜,就要同维娜做爱。有次,吴伟接过钱,又一把抱住了维娜。她像是突然间醒悟过来,说:“我身上不舒服。”吴伟有些恨恨的,叹息不止。他一出门,维娜的眼泪止不住哗哗直下。八个月时间,她总共给了吴伟八十五万元。她钱越来越多,就把钱看得越来越淡。心想能有心爱的人用她的钱,是自己的福气。可是,她发现自己肯定被欺骗了。想着那个男人每次钱一到手就要上床,维娜羞愧难当,伤心欲绝。

她想:他简直把我当作贪求肉欲的浪荡女人了,他是在恩赐。

维娜没有同任何朋友打招呼,独自旅行去了。她切断所有联系方式,等于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了。她孤身飘零着,不认识任何人,也没有任何人认识她。不论何时何地,她想哭就哭,想喊就喊。哪怕别人当她是疯子,也由他们去了。坐在飞机上,她不知不觉间会泪流满面。空姐过来问她需不需要帮助,她摇着头道谢。

维娜在外逛荡了一个多月。珠海、海口、厦门、青岛、烟台、威海、大连……她跑遍了东南部所有的沿海城市。正是十月份,海风凉了。维娜几乎每天都在海边傻坐,整日整日地坐。涛走云飞间,总映现着郑秋轮的影子。夜里,维娜坐在海边,曾隐约听见了亡魂鸟的叫声。那是北湖地区特有的鸟,不会飞到海边来的。

维娜几乎患了狂想症,总想着要是郑秋轮还在,他会干什么工作?当干部?不适合。做生意?也不行。在企业里做技术工作?似乎又屈了他。也许他自己最乐意的是从事某方面理论研究吧。

那他就搞经济研究好了。他研究经济,可能自己的经济是经不起研究的。她不会让他为生活操半点心。她愿意他是个埋头书斋的书呆子。她会好好做生意,挣好多好多钱,他要什么就买什么。

哪怕清贫也没关系,她会持家,饿不着他,冻不着他。他一定会是中国出类拔萃的著名经济学家,也许他会经常提前给中国经济发展发出预警。他的话不一定有人听进去,却会屡屡应验。这又会让他常常浩叹不已?

他该是什么样子了?头发花白了吧,只怕还戴着眼镜。女伴都劝她:“你让你老公把头发染一下嘛,都成老头子了。”她却很得意,说:“我就喜欢他这样子,知识分子嘛。”

突然间,凉凉的海风让她打了个寒战。她猛然梦回,眼前只有风激浪迭的大海,海鸥在空中划着忧伤的弧线。郑秋轮早就不在人世了!恐惧顿如惊涛骇浪,朝她汹涌而来。她孤苦无助,抬着头望望天空。可那天空犹如张开的巨嘴,马上就要把她吞噬了。她很久没有这么想念过郑秋轮了。那种想念啊,叫她哀伤、绝望、万念俱灰、乱箭穿心。

维娜回到荆都,直接去了罗依那里。罗依眼睛睁得天大,说:“我的祖宗哎,你跑到哪里去了?你也不管老姐急不急,我差不多要报警了。看你黑得瘦得,啧啧,你从非洲回来?”

维娜说:“心里太闷了,到外面走了一圈。”

罗依说:“你说得好轻松,到外面走了一圈。你这一圈走得工程无法验收交付,甲方老是找我,我到哪里去找你?你手机关了,你手下没一个人知道你的下落。你等着付违约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