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子:一九五六年七月 达林顿府(第3/7页)

时至今日,我也不至于会说这是个糟糕的人员配置规划;毕竟,它可以使得只有四个人的团队能够承担起这么多其范围远远超乎预料的职责。不过,您无疑也会同意,最好的员工规划是能够留出清楚的误差范围的那一种,万一某位雇员生了病或是出于这样那样的原因而状态欠佳,也好留出余地。如果碰到这样的特殊情况,我当然就将面对一个稍稍异乎寻常的棘手的任务,不过,即便如此,我都一直并没有忽视,只要是有可能,就把预留这样的“余地”也体现在规划当中。我尤其注意克莱门茨太太或者那两位姑娘可能产生的任何抗拒心理,因为她们承担了超出传统界限之外的职责,她们可能会认为她们的工作量也已经大为增加。在反复斟酌、不断完善员工规划的那些日子里,我也已经特别为此而大费思量,以确保她们一旦克服了因承担这些“五花八门的”额外角色而产生的反感,她们就会发现这样的职责分配其实是饶有兴味的,而且也并不会成为很大的负担。

然而,我担心在我急于赢得克莱门茨太太和两位姑娘支持的同时,我也许并没有对于我自己的局限做出非常严格的评估;尽管我在此类事务上的经验以及习惯性的审慎,使我不至于冒失地承担超出我实际能力所及的任务,但我也许疏忽了给我自己留出足够的余地。如果在几个月的实际应用当中,这种失察会以一种很不起眼却又相当显著的方式表现出来的话,我丝毫都不会感到吃惊。归根结底,我相信这个问题一句话就能说清:我给自己分派的工作实在是太多了。

人员配置规划中这样一个明显的缺点居然一直都未能引起我的注意,您可能会为此而感到吃惊,但您也会同意,一个人如果在一段时间内持久不断地沉湎于某种想法中无法自拔,是会经常出现这种当局者迷的问题的;直到相当意外地受到某种外部事件的激发,才会憬然醒悟到事情的真相。所以正是在这样的情况下,也就是说,我收到肯顿小姐的来信,她在这封长信中以深藏不露的笔触表达出对于达林顿府无可置疑的怀旧之情,而且——对此我相当肯定——还明确地暗示了她重返故地的强烈愿望,这不禁迫使我重新审视已经拟定的员工规划。直到这时,我才醒悟到达林顿府确实还需要另一位员工来扮演一个至关重要的角色;实际上,也正是因为缺少了这样的一个角色,才是我近来麻烦不断的关键的中枢。我越是认真地考虑,事情也就越发清楚明了:以其对于这座府第的衷心挚爱,以其堪为典范楷模的职业水准——这种素质如今几乎已经是无处寻觅了——肯顿小姐正是能使我为达林顿府完成一个完全令人满意的员工规划所需要的关键要素。

对目前的局面做出如此分析之后,没过多久我就觉得应该重新考虑一下几天前法拉戴先生主动提出的那个慷慨的建议了。因为我想到,那驱车远行的计划可以在工作方面很好地派上用处;也就是说,我可以在驱车前往西南诸郡的过程中,顺道拜访一下肯顿小姐,这样就可以当面探查一下她希望重返达林顿府工作的虚实。我应该说明的是,我已经把肯顿小姐最近的那封来信反复阅读了好几次,她那方面有重返达林顿的这种暗示,绝对不可能只是出诸我的想象。

尽管如此,我有好几天却无法鼓起勇气向法拉戴先生再次提起此事。在这件事上,不管怎么说,有好几个方面我感觉需要自己先行厘清之后才能采取进一步的行动。比如说,这里面就有费用的问题。因为,即便我的雇主慷慨地主动表示“承担汽油的花费”,考虑到还有诸如住宿、用餐以及在旅途中可能消耗的各种小零食的开销,这样一次旅行的总花费仍旧可能会达到一个惊人的数目。此外还有什么样的服装适合这样一次旅行的问题,以及是否值得专门为此添置一套新衣服的问题。我已经拥有好多套顶级的礼服正装,有的是过去这些年间达林顿勋爵本人好心送给我的,有些则是曾在府里做客,因为有理由对于这里的服务水准深感满意的各位客人送的。很多套正装或许对于计划中的这次旅行来说太过正式了些,要不然就是以现在的眼光看来太过老式了些。不过我还有一套非正式场合穿的休闲套装,是一九三一或者三二年爱德华·布莱尔爵士送给我的——在当时实际上是全新的,而且差不多完全合身——这套服装应该很合适在我可能宿夜的任何宾馆旅店的客厅或是餐室穿着。不过,适合旅行时穿的衣服我却一套都没有——也就是我开车时穿的衣服——除非是我打算穿年轻的查默斯勋爵在大战期间送给我的那套服装,如果不计较对我来说明显太小了一些,也可以认为是适合这一场合的理想之选了。最后我自己计算了一下,我的积蓄应该能应付所有可能的花销,此外也许还足可以添置一套新衣。我希望您不要因为我在服装上面的盘算就认为我过于虚荣了;我这么计较只是因为谁都不知道在什么情况下你将不得不承认你是达林顿府里的人,如果碰到这样的情况,你的穿着装扮是否与你的地位相称就显得至关重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