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40年4月 安妮 于威斯敏斯特宫(第2/3页)

玛丽公主没试图安慰我。

“有没有可能,就像安妮一样,一个晴朗的日子,一场比赛,然后就有武装着的士兵前来,而且不给我任何逃跑的可能性?”

她的脸很苍白,但仍是点了点头。“他叫诺福克公爵来对付我,好逼迫我顺从。那是个好公爵,从我童年时就认识我,还忠心地用爱侍奉过我的母亲,可他对我说如果他是我的父亲,会把我举起来,再在墙上把我的脑袋砸烂。”她说,“一个我从儿时就认识的男人,一个知道我是个真正的公主的男人,一个曾经爱过我母亲,做过她最忠诚的仆人的人,受命于我父亲,带着他的意愿而来,做好了准备要把我送进伦敦塔。国王对我送出了死刑执行人,让他随便做什么都行。”

我用手抓了一把无价的织锦,好像这触感能让我感到安心似的。“但我没有犯罪啊。”我说,“我什么都没做。”

“我也一样。”她回答说,“我母亲也一样。简王后也什么都没做,甚至就连安妮都是无辜的。我们都看着国王的爱变成了恶意。”

“而我甚至连爱都未曾拥有过。”我小声地用德语自言自语说,“如果他能抛弃他十六年的妻子,抛弃一个他曾爱过的女人,那么他想抛弃我得是件多轻松多容易的事啊,他从来就没有喜欢过我。”

她看着我。“你会怎么样呢?”

我知道自己的表情很暗淡。“我不知道。”我老实地说,“我不知道。如果国王和法兰西结盟,并且把凯蒂·霍华德纳为情人的话,那么我想他会把我送回家。”

“但愿不要更坏。”她非常轻声地说。

我露出了一个悲伤的微笑。“我不知道还有什么比我的家更坏的了。”

“那座塔。”她简短地说,“那座塔就会更坏,还有处刑台。”

随着那句话,寂静似乎也延续了很久。我一言不发地从椅子里站了起来走到了门边,走进了我的公共房间,而公主在后面跟着我。我们沉默着穿过了休息室,都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那之后我们穿过一道房间的小门,进入一大片喧闹和忙碌中。仆人们端着东西从走廊里跑进房间。我的会客厅里已经布置好了一张餐桌,上面摆放了金银制成的碗碟,都是皇室财产。

“发生什么了?”我困惑地问。

“国王陛下说他来您的房间里用餐。”罗奇福德女士跑到跟前行了个礼之后对我说。

“很好。”我试着让自己的口气听起来很高兴,但我仍然沉浸在关于国王的怨恨,还有那座塔和处刑台的可怕思绪中,“我很荣幸能让陛下到我的房间来。”

“是来我的房间。”玛丽公主小声纠正我说。

“来我的房间。”我重复了一遍。

“您要换一身用餐的礼服吗?”

“是的。”我看到贴身侍女已经穿上了她们最好的衣服,凯蒂·霍华德的帽子戴得那么靠后,她都有可能把它整个拿掉,她还戴着缀有小珍珠的金链子,耳朵下面的钻石闪着光,她用珍珠把脖子绕了一圈又一圈。她一定从别处得到了一些钱。之前我从没见她戴过比一条小小的细金链子更多的饰物。她发现我在看着她,赶快对我行了个礼,然后她转了一圈,好让我看清楚那件玫瑰丝的新礼服和那条深粉色的衬裙。

“漂亮。”我说,“新的?”

“是的。”她说,然后眼神就移开了,像个在偷窃中途被当场抓住的小孩,于是我立刻就明白了这些华丽的服饰都来自于国王。

“我能帮您更衣吗?”她问,几乎带着认错的语气。

我点了点头,她就和另外两个侍女一起跟着我走进了里边的私人房间。我为晚饭准备的礼服已经铺开了,而凯萨琳跑到衣柜跟前取出了我的亚麻布衬衣。

“真好。”她赞许地说,抚摸着我衬衣上那白织提花的刺绣。

我套上衬衣坐到了镜子前,好让凯萨琳帮我梳头。她的动作很轻柔,她把我的头发挽起来,送进一张镀金的发网,只有在她将我的帽子戴得很靠后的时候我们的意见产生了分歧。我把它拉回了原处,而她笑话了我。我看见镜子里我们并排着的脸,而她的眼神也接触到了我的视线,纯真得就像个孩子,没有任何谎言的阴影。我转过脸,对其他的女孩们说:“就留下我们两个。”我说。

从她们离开时交换的眼神看来,我看出来大家都知道了她那些新进财产的事,并且每个人都知道那些珍珠是哪儿来的,她们期待能有一场嫉妒的风暴落到凯蒂·霍华德的小脑袋上。

“国王喜欢你。”我直截了当地对她说。

她眼神里的笑意消逝了。她穿着粉红小拖鞋的两只脚交换着,“陛下……”她支支吾吾地说。

“他不喜欢我。”我说。我知道我说得太直白了,但我不像巧舌如簧的英国女人那样能找到措辞来修饰这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