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鲁佐德(第4/10页)

“十几岁的时候……”一天,山鲁佐德躺在床上,像告白似的说道,“我时常私闯别人家的空宅。”

她的故事大抵如此。羽原此时也没能说出合适的感想。

“你有没有私闯过别人家的空宅?”

“应该没有。”羽原声音干涩地说道。

“那种事,做过一次好像就会上瘾。”

“可那是违法的吧。”

“是啊,如果被人发现的话,就会被警察逮捕。私闯民宅加盗窃(或盗窃未遂),可是重罪呢。可是,我明知道那样做不好,却欲罢不能。”

羽原默默地等她接着往下讲。

“趁别人不在的时候进入别人家里,最妙不可言的地方首先就是安静。不知为何,真的是悄无声息。那里可能是世界上最安静的地方了。我有那种感觉。在那种静寂当中,一个人一动不动地只是坐在地板上,就自然变回了七鳃鳗时期的自己。”山鲁佐德说道,“那真是妙不可言。我的前世是七鳃鳗这件事,我记得好像跟你讲过吧?”

“听你说过。”

“和那种感觉一样。我用吸盘紧紧地吸附在水底的石头上,尾巴朝上,在水中来回摇摆。跟周围的水草一样。周围真的很安静,听不到一点声响。或者也有可能是我没长耳朵。晴天时,阳光像箭一样从水面上直射下来。那光有时会像棱镜一样晶莹闪烁,四处发散。各种颜色和形状的鱼从头顶慢慢游过。我什么也不想。或者说,我心中只有七鳃鳗式的想法。那想法虽然模糊,却很干净。虽然并不透明,却没有掺杂一点杂质。我是我,我又不是我。我沉浸在这样的心情当中,不知为何,感觉真是好极了。”

山鲁佐德第一次侵入别人家里是在高中二年级的时候。当时她在当地的一所公立高中上学,喜欢上同班的一个男生。他是一个足球运动员,个子高高的,成绩也好。虽不能说特别帅气,但看起来干净清爽,给人的感觉很好。但是,她的爱情就像大多数高中女生的爱情一样没有得到回报。他好像对班上的另外一个女生有好感,看都不会看山鲁佐德一眼。他从来没有跟山鲁佐德说过话,甚至可能根本不知道她和自己是一个班的。但是,她无论如何也无法忘掉那个男生。只要一看到他,她就喘不上气来,有时甚至几乎要吐出来。如果这样下去什么也不做的话,可能会疯掉。但是,她也从来没有考虑过向他表白爱意。即便表白也不可能如愿以偿。

一天,山鲁佐德旷课去了那个男生家。从山鲁佐德家步行到他家大约需要十五分钟。他家里没有父亲。他父亲原本在水泥公司上班,但是几年前在高速公路上遭遇车祸去世了。母亲在邻市的一所公立中学当国语老师。妹妹上初中。所以,白天他家应该是没有人的。她提前调查好了他的这些家庭情况。

玄关的门自然是锁着的。山鲁佐德试着在玄关的门垫下面找了一下,在那里找到了钥匙。这里是一个地方小城市的住宅区,悠然安静,也几乎没有发生过什么违法犯罪的案件。所以人们并不特别注意关门闭户,经常会把钥匙放在玄关的门垫下面或者附近的盆栽下面,以防有家人忘带钥匙。

出于谨慎,山鲁佐德按响门铃后等了一会儿,确定无人应答,又往周围看了一下。确定没有邻居看到,才用钥匙打开门走了进去,从里面将门反锁上,脱掉鞋子,用塑料袋装好,放进自己的背包里,然后蹑手蹑脚地上了二楼。

他的房间果然在二楼。小小的木制床干净整洁。放满书的书架、大衣柜、书桌。书箱上面放着一个小型音箱和几张CD。墙上有一幅巴塞罗那足球队的挂历,挂着一面像队旗一样的东西,除此之外墙上再也没有一件像样的装饰品了。没有照片也没有画。只有奶油色的墙壁。窗子上挂着一幅白色的窗帘。房间收拾得十分整洁。既没有乱放的书,也没有脱下来的衣服。桌子上的所有文具都放在固定的位置。这很好地体现出这个房间的主人一丝不苟的性格。或者也有可能是母亲每天都认真细致地收拾房间。也有可能这两方面的原因都有。这让山鲁佐德感到紧张。如果那个房间又脏又乱,那么即便自己弄乱一点也不会被发现。“要是那样该多好啊。”山鲁佐德心想。而现在只能小心翼翼的。但是,与此同时,看到那个房间干净简朴,整洁不乱,她也感到相当高兴。这才像他。

山鲁佐德坐在书桌的椅子上。许久,只是坐在那儿。“他每天都坐在这个椅子上学习。”想到这里,心便怦怦直跳。她将桌子上的文具——铅笔、剪刀、尺子、订书机、台历等所有这些东西一件件地拿在手中,来回抚摸,闻气味,亲吻。这些原本普普通通的东西,正因为是他的,在山鲁佐德的眼中便显得光彩夺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