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知识之光(第2/4页)

他发现字典词汇是按字母排序的,趣味盎然地搜寻起自己已经熟识的那些词,而词汇之后的字句和解释引领他登堂入室,探访更深层的知识。

十七岁的时候他已经学会读简单的儿童识字启蒙书,完全了解了小甲虫背后神奇美妙的真意。

他不再为光滑无毛的身体和人类脸庞而羞耻,因为理智上明白自己跟毛茸茸的野生伙伴们就不是同一个物种。他是人类,而他们却是猿,而林间穿梭蹦跳的是猴子。他也知道了老萨博是母狮,西塔斯是蛇,唐特是大象。他就是这样学会读书的。此后他的学习一日千里。借助大字典,他将遗传自父母的健全头脑和聪明才智发挥得淋漓尽致,以超越一般逻辑力的触感对不能完全理解的词汇胆大心细地猜测,而多数时候能估摸出词汇的含义。

部落迁徙成性,他的学习也时断时续。即便摸不到书,他敏捷的头脑仍是思虑不竭,以探寻奥秘为乐。

一片片树皮、平平的树叶、乃至平滑外露的土地都成了习字簿,他用刀尖反复书写自己学过的字词。

探索图书馆奥秘宝藏的爱好并没有使他忽略生活中更为严峻的课题。

他勤练套绳,把玩猎刀,懂得用平滑石头磨刀。

部落比泰山初来时更加壮大,因为在柯察克的率领下,大伙把其他丛林部落赶走,独享地盘上充足的食物,也不会受到嗜血成性的蛮夷骚扰,没什么成员战亡。

因此年轻雄猿成年后乐意在部落里找个老婆,要么从别的部落掳一个回到柯察克的地盘,大家和睦相处过小日子,总好过开疆拓土或是跟可怕的柯察克争王座。偶尔有个凶狠的家伙想试试走后一条路,但还没能有谁能从残酷暴戾的柯察克手中抢过胜利的王座。

泰山在部族中的地位特殊。大伙虽然把他算作自己人,但仍然觉得他与众不同。上了年纪的雄猿要么压根不拿他当回事儿,要么对他恨得牙痒痒的。要不是他天赋异禀的敏捷灵活,外加强悍的卡拉豁出去的保护,他老早就被赶走了。

图不拉自始至终都以泰山为敌,而泰山十三岁上下的时候,却也正是因为图不拉的缘故,大家都不再欺凌他,不招惹他了。当然难免有某只雄猿失心疯横冲直撞,这是丛林里面凶猛公兽的通病。撞枪口上,谁都不安生。

某天部众都在天然广场上集合,周遭山丘环绕,当中地势低洼,没有枝枝蔓蔓的葡萄藤和匍匐植物盘绕。泰山就是这天立威猿群的。

那片空地几近圆形,周遭林木参天,地上下层植物绵密纠缠,唯有从树干之间才能钻进这片场地。

这里安然无扰,部众常常跑来聚会。广场中间是一面奇怪的陶土鼓,是猿特意为特殊仪式垒造的。有人在密林深处听过这鼓声,却都无缘亲眼得见。

许多旅行者都见过猿的鼓,有些人还听到过鼓声,伴着这帮丛林霸者狂野诡异的欢呼,而格雷斯托克勋爵泰山无疑是亲身参与过这激烈、疯狂又令人沉醉的打鼓仪式——达达盛典。

无疑这种原始集会日后衍生出现代教会和民族的种种仪式典礼。穿越无以数计的年光,还处在人类文明之前最古老的蛮荒囹圄中,那些凶狠、毛茸茸的先祖们,在达达盛典上随着陶土鼓的节拍手舞足蹈,月光映照着这片热带丛林,密林深邃,一如今日。当夜我们某位浑身是毛的先祖从一枝荡到另一枝,来到第一个聚合之处轻巧跳下,落在松软的草皮上。

这一天,泰山终于翻身得解放,摆脱了十三年人生当中图不拉对自己整整十二年的迫害。部落百余个强壮的成员鱼贯穿过低台,无声地跃到广场上。

达达盛典总是标记着部落的大事件,好比说战斗取胜、捕获战俘、灭了某个彪悍强壮的丛林霸主、猿王驾崩新王加冕,全都有固定的仪式套路。

这一日因为杀了另一部落的一只巨猿,柯察克的部下在广场聚合后便见到两只壮如公牛的猿将已死的敌人尸首抬上来。

他们把死沉的尸身放在陶土鼓前,跟守卫似的蹲在尸体边,其他成员都蜷在草里面睡觉,直睡到升起的月亮吹响蛮荒狂欢的号角。

几个小时过去,小空地上悄然无声,只有羽毛鲜亮的鹦鹉间或鸣叫打破宁静,成千上万小鸟翻飞鸣啭,参天古木周遭姹紫嫣红开遍,兰花与凤凰木相映成趣。

最终夜幕袭来,林间的猿开始活跃起来,在陶土鼓周遭围了个圈。雌猿和小猿稀疏地排一列,蹲在圆圈外。前面是成年雄猿。鼓前坐着三只老雌猿,手执十五到十八英尺长、节疤满布的树枝。

第一缕月华照亮周遭的树端,雌猿们开始慢慢地、轻轻地敲打那声若洪钟的鼓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