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第3/5页)

“你确实替我交给她了吗?”

每次,侍女都同情地看着平中的脸孔支支吾吾地说:

“是的,我已经交给她了,可是……”

“她收下了吧?”

“是啊,确实收下了。”

“你跟她说,希望一定得到回信了吗?”

“我也这样说了,可是……”

“然后呢?”

“小姐什么也没说。”

“她看了吗?”

“也许看了吧……”

就这样,平中越是追问,侍女越感到为难。

有一次,发生了这样一件事。

在照例详详细细地倾诉了仰慕之情之后,他又添上几句带着哭腔的话让侍女转交:“至少我想知道您是否看了我的信。不一定非要你写亲热的话语,如果看了的话,请您回一封哪怕只有‘看了’两个字的信。”这次侍女破天荒地微笑着回来了,对他说:“今天有回信了。”然后递给他一封信。平中激动万分,恭恭敬敬地接了过来,急忙开封一看,只有一张小纸片。他仔细一看,原来是把他刚才送去的“请您回一封哪怕只有‘看了’两个字的信”中的“看了”两个字撕下来放进了信封里。

就连平中都万万没想到会收到这样的回复,一时间竟瞠目结舌。他和很多女人谈情说爱过,却从未遇见过如此故意刁难、冷嘲热讽的女人。无论如何他也是尽人皆知的美男子平中呀。一般的女人如果知道是平中求爱,都会很容易就喜欢上他,像侍从君这样厉害地对待他的一个也没有。因此,平中感觉就像被人用力打了个耳光一样,那以后很长时间再也没去找她。

此后的两三个月间不用去找那女子,非常现实的平中自然也就怠于去左大臣家问安了。偶尔去问候,回来时也不再走到女官住的那边。他告诫自己那里是不吉利的地方,总是迅速便离开了。那以后又过了几个月,一个下着梅雨的晚上,平中又去了大臣家,夜深了才出来。本来淅淅沥沥下着的梅雨突然下大了,要冒着这么大的雨回自己家令他不快。这时他忽然转念一想:如果在这样的夜晚去拜访那个人的话,会怎么样呢?虽然上次她搞的那个恶作剧是过分了点,想想很可气,不过她也是用了点心思的。也许对方这样百般捉弄自己,意在表明不讨厌我,对我感兴趣吧?可能是想让我知道她“可不像那些女人似的,一听到你的名字就喜出望外”吧?如此看来,自己还是应该坚持下去的好——由于平中内心仍怀有这样的自负,尽管被她那样苛待,也不引以为戒,不打算完全放弃。况且,在这样大雨倾盆的漆黑夜晚去拜访的话,纵然有着魔鬼心肠的女人也不可能不动心。这样一想,他就情不自禁地匆匆朝那个应该忌避的方向走去。

“哎呀,我以为是谁来了呢……”

来开门的侍女透过夜色,看到大雨中无精打采地站在外廊地板上的平中,异常吃惊地说。

“您好久没来了吧?我以为您已经放弃了呢。”

“没有啊,怎么可能放弃呢?男人遭遇到那种对待,会爱得更强烈。从那以后没再来,是因为我觉得总是纠缠不休也很失礼。”

平中故作冷静,以免露丑,但声音颤抖得连自己都觉得可笑。

“虽然过了很长时间,但我一天也没忘记过她,一直一心一意地想念着她。”

“您要带信吗?”

侍女不理睬他啰里啰唆的诉苦,直截了当地问道。

“我没拿什么信来,反正她不会回信,写了也没用。不过,姑娘,拜托你,哪怕就一小会儿,哪怕就看一眼,不,哪怕隔着东西,请让我见见她,听听她的声音。我是实在控制不住思念之情,才冒雨而来的,能不能稍微可怜可怜我呀?”

“可是其他人还没睡,现在恐怕不太方便……”

“我会等,不管到什么时候。直到其他人都睡下为止——今晚不见到她的面,我不打算离开此处。”

平中一个劲地这样说。

“姑娘,拜托你了,真的。”

他像个磨人的孩子一样喋喋不休,抓住侍女的手不放。侍女用半是吃惊、半是害怕的眼神盯着这个男人扭曲的脸孔,无可奈何地说:

“那么您真的会等吗?如果等的话,我只能在其他人走了以后试着说说看。”

“多谢姑娘,全靠你了。”

“可是,时间还早着呢。”

“我有心理准备。”

“真的只是转达,她见不见您,我可不能保证。”

然后,侍女又道:“请您站在那边的拉门前面等,尽量不要让人看见。”说完退入了房间。后来,平中不知站了多长时间。夜渐渐深了,可以听到人们准备睡觉的声音,不久女官们的房中变得寂静无声。突然,平中倚靠的拉门里面好像来了个人,咔哒一声摘开了门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