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第2/3页)

柳汐音入门不过一年多,对于幻术跃跃欲试,谢衡之却拦住了她,而后主动接上了那小妖的幻术。

她虽然不懂,但毕竟谢衡之是师父,她想也许是另有什么打算,也只好在附近打坐修炼,默默等着他从幻像中出来。

然而就那么等着,一个时辰,三个时辰,最后等了整整一日。

柳汐音终于焦急了起来,想要寻个法子将幻术破解,但她修为不高,这小花妖也不知吸取了谢衡之多少灵力,竟然变得难以对付起来。

柳汐音等了整整两日后,终于要忍不住了。她听说谢衡之经常去悔过峰,便想着与悔过峰的峰主交好,一道传信符送了过去。

“鹤峰主,晚辈是掌门的徒弟,掌门他中了幻术一直没醒,我……”

传信符中传来一声冷笑,随后只听他说:“活该,关我屁事。”

话音才落,传信符被灵火烧尽。

就在柳汐音望着那堆灰烬欲哭无泪的时候,谢衡之终于醒来。

她激动道:“师父!”

然而谢衡之醒来后,也不知为何,一双眼睛红得厉害,持剑的那只手也明显在抖。

他指尖一动,风刃绞杀那无名小妖。

而后抛下一句“自己回去”,便又没了踪影。

花妖的幻术低劣,无法让谢衡之回溯婆罗山的梦境,只能让他回忆起短暂的过去。

于是就在幻术中,他看着自己一次又一次,用剑贯穿虞禾的心口,血顺着剑锋往下滴落,地上是她想要送给他的桂花糕。

究竟是多少次,他已经记不清了。

幻术中的虞禾一如当日,一句话也没来得及说出口,只剩下落地的闷响。

千次百次,他重复这个过程,到后来,似乎周身都弥漫着血腥气。

她就像一朵生机勃勃的小花,转瞬被无情的剑锋碾碎。

持续了太多次,一直到他再也无法忍受,头痛欲裂,强行破除了幻术。然而走出幻象,眼前好似还是一片血红,那倒地的闷响在脑海中盘旋不去,化为一声声痛苦的哀嚎,不断地撕扯他每一根神经。

谢衡之不知去何处才能寻得平静,鬼使神差下,他终于再一次踏足婆罗山。

那么久,他去过许多地方,唯一不敢再回到的婆罗山。好似只要他不来,那个消失不见的虞禾,便还是好好地活在此处。

谢衡之拨开疯长到腰际的杂草,院子里的矮草也已经漫过人膝。

或许是下过大雨,有一处侧屋被冲垮了一小块。

谢衡之在门前停驻许久,好一会儿了才推开门。走进去,屋子里泛着一股灰尘的气味儿。

东西都没怎么变,只是都覆着厚厚一层灰。

处处都是他与虞禾生活过的影子。

纵使心中早有预料,当真正看到不复从前的故居,还是会被眼前一幕幕刺痛。

修道之人的寿数太长,经历的事情又太多,许多小事都已经随着时间忘却。

然而十年百年,他能回想起来的,仍然是与她共度的每个瞬间。

谢衡之站在苍凉破败的屋子里,看着物是人非的一切,终于无比清晰地明白,虞禾是真的没有了。

与他看春日飞花,赏冬夜焰火的虞禾,已经消失在这个世间,再也找不到了。

——

婆罗山太荒凉,上山的路几年没有人走过,野草遮住了原来的小路,再看不出本来面目。

谢衡之本可以直接飞至山顶,却还是选择如同从前一般,沿着记忆中的路径一步步往山上走。

这是他第一次孤身一人走这条路,从前只要一抬眼,就能看到虞禾裙边摇曳,像是海水的波浪。发髻上的小蝴蝶也一颤一颤的,像是随时要飞起来了。

“阿筠,你走快些呀。”

谢衡之抬起眼。

杂草丛生的一条路,前方什么也没有。

正是婆罗昙盛放的季节,等他走上山顶,满树莹白顿时映入眼帘。

比起这世间罕见的奇花盛景,他的目光却更多的被树下的木牌吸引去。

谢衡之记得虞禾许下的每一个心愿,因此一眼便能看出木牌在他走之后又增加了不少。

于是他快步走去,站在树下想要一探究竟,甚至心中隐隐抱着一丝不可能的希望。

而这些木牌经历风吹雨打,有的已经开裂了,还有的刻痕逐渐模糊。

他走以后,虞禾会许什么心愿?

她应该是恨他的才对,至少也该恨他。或者想要将他忘掉。

谢衡之扶着牌子依次去看。

修道路一切顺遂,扬名剑道;

在姑射山交到好朋友,遇上好说话的师父;

成功拜入姑射山;

他看得很仔细,指腹轻轻摩挲过那些刻痕,想象着虞禾在做这些事的表情。

忽然风一吹,几块木牌哗啦啦地响起来,一块被吹得翻了个面,在他面前摇摇晃晃。

谢衡之看清了上面的字,立刻浑身发寒,心脏像是被绳子紧紧勒住,一瞬间,细细密密的痛楚蔓延四肢百骸,让他僵立在原地无法动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