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三十章:楚之龃龉(第2/3页)

“令尹,这靳夏毕竟是大王宠臣。今日如此对他,他若在大王面前诋毁,可不是件好事。我怕大王届时会有换将之意,就像昔日秦赵长平相持,那赵王以马服子替代信平君之事啊。”

屈茂眼见靳夏怀恨而去,不由担忧起来。

如今的秦楚形势,还真和昔日秦赵长平之战十分相似。

当年秦赵相争,赵将廉颇死守壁垒,与秦军相持良久,让赵国国内缺粮少食,难以支撑。

在向齐国借粮无果后,赵王只能多次催促廉颇对秦人进攻,但都被廉颇硬抗了下来。赵王眼见国内粮秣不足,再加上秦人反间挑拨,便临阵换将,让马服子赵括代替廉颇上阵,率领赵军主动向秦国进攻,最终方有了那场惊世惨败。

赵括之败,不仅仅是他能力的问题,更是因为当时的赵国也和如今的楚国一般,已经陷入了缺粮的境地,到了不得不攻击的地步。

如今楚国在和秦人对峙半年后,粮草也快见底了。

哪怕项燕将陈郢的民夫辅卒解散了数万人回乡,让他们自寻吃食,不管死活。哪怕项燕将所有战卒每日的口粮扣减到三分之二,将剩下的民夫口粮直接降了一半。

但楚军剩下的粮食,也只堪堪支撑一个月的时间。

一个月后,就到了见结果的时候。

在这种情况下,项燕依旧没有出击的打算。

因为项燕很清楚,出击,必败。

对面的主将是王翦,比他项燕强。

对面有六十万秦军,比他楚军多。

对面的粮秣辎重,武器兵甲,每一样都比他楚国多,都比他楚国好。

什么都比不过,如何打?

若是主动出击,那就是让楚国立刻去死。

反而死守陈郢,那还能再残喘一个月。

一个月的时间里,万一有什么新的变故呢?

比如王翦那老乌龟在这寒冬感染风寒,在军中暴毙,这不就是他项燕的机会吗?

再比如三晋发生叛乱,比如秦王死掉……

虽然这些事情的概率很低,但项燕没有其他的选择,只能继续等待着那近乎难以出现的胜机。

这就是属于弱者的悲哀。

在这样的情况下,所以哪怕楚王负刍多次命靳夏催促项燕进攻,他也从不理会。

项燕,体会到了当初廉颇在长平之战时的心情。

那时候的廉颇,想来也是这样的想法吧。既然打不过秦军,就看谁能耗到最后,希望秦国内部出现问题或是外部势力插手。

只是,他项燕不是廉颇。

如果楚王真的敢傻到听信谗言,临阵撤换他项燕,那项燕也绝不会忍耐。

“我项氏忠于的是楚国,而非寿春城中那个弑君篡位的凶徒。”

想到此处,项燕眼中满是寒意。

就在这军帐中气氛压抑的时候,有短兵前来禀报。

“禀令尹,景同将军已率军到营外十里。”

项燕的身体颤了颤,痛苦的闭上了眼。

……

寒风在淮北之地吹过,哪怕是穿着厚厚的冬衣,走在营外,照样会冻的人直打寒颤。

项燕走出营帐,走到辕门外,眺望不远处道路上那支正在接近的楚军时,他感觉此刻冰冷的不是他的身体,而是他的心。

“令尹!”

景同走来,跪地相拜,口中凄凉道:“景同无能,不能辅佐项将军守卫符离,导致此番大败,还请令尹责罚。”

项燕摇了摇头。

“起来吧,此番战事非你之过。”

项燕低声说着,迈开脚步,向这支楚军中部的一辆带蓬的辎车走去。

车舆中,停放着他项燕儿子的棺椁。

所有的楚军士卒都让开道路,侧身低首,恭敬的让项燕向那棺椁走过去。

项燕身后,跟随出来的昭原、屈茂等将领亦是满脸哀容。

“魂兮归来!去君之恒干,何为四方些?舍君之乐处,而离彼不祥些……”

不知是谁开了个头,低声吟唱着楚人的挽歌。

一人唱,十人唱,无数人皆跟着在低声吟唱。

“魂兮归来!北方不可以止些。增冰峨峨,飞雪千里些。归来兮!不可以久些……”

整个陈郢楚营,在这一天,尽是那悲凉凄怆的招魂之音。

项燕走到棺椁前,伸手放在那冰凉的棺木上,眼神中满是悲哀。

“我知道你会去攻赵佗。因为你是我项氏之子,不会坐以待毙。你想要将他击破,为我楚国再寻得一线生机。”

“我何尝不知,击破赵佗沟通鲁地后能让我军的粮秣支撑的更久,甚至可以向齐人借粮以获取生机。”

“只是赵佗此人,我曾细细研究。其用兵之法正中有奇,奇中有正,乃我军悍敌,不可轻视……但我还是让你去了,虽然让你不要主动出击,但我知道你还是会动手的。甚至我的心中,何尝没有希冀你击败赵佗,建下功业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