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三十一回 众人皆呼赛活驴(第2/3页)

那都头听说叫他将军,心中倒生几分欢喜,又见他只两人,便令近前,一边看他手上抬得何物,一边厉声道:“大王有令,锣响便要收队,你两个缘何敢不从?莫非要做逃兵?”

杨雄两个抬了一副门板,上面是窗棂、板凳、橱门等杂物,又有几床被子散陈其上,那都头便要伸手去摸,却是石秀眼快,忽然抽出一只手,捂定自家胸前。

那都头果然被他吸引,喝道:“怀里藏了什么,掏出来!”

石秀也曾在蓟州卖柴的,省得那处方言,当即扮个苦相说道:“将军大人,小人的家私都充了军用,今日好容易捞些本钱,只求将军见怜……”

话犹未了,那都头早红了眼,伸手抢入怀里便掏,入手坚硬,取出来一看,却是些大大小小的银镯子、金镏子,若论重量,也有十余两之多,顿时大喜,一边往自己怀里揣,一边骂石秀道:“杀不尽、穷不够的贼,老爷们舍生冒死打仗,却被你这贼骨头得好处?你若主动进贡,老爷还留一点让你油油嘴巴,这般没眼色,鸟毛也不给你一根。”

把石秀衣服都掏了个洞,这才回头又掏杨雄,也搜出三五两碎银,愈发欢喜,正要令他们脱了衣裳细细搜刮,石秀忽然放声大哭,一抽一嚎,如大叫驴一般响亮,营中拉车的牲口都不安起来,嘶鸣响应,顿时骡嘶驴吼,响成一片。

那都头怕引来同僚,与他分赃,上手重重打了石秀一个嘴巴,低声骂道:“再敢嚎丧,一刀杀了你!速速滚进去!”

杨雄、石秀垂头丧气,抬了一堆东西进营,都头自关了门,周围小兵都围上来,一边恭维,一边低三下四讨赏钱。

两个混进营中走得飞快,片刻离了那都头视线,杨雄扭头笑道:“兄弟,难为你仔细!若无这场戏,被他摸出被子里硫磺焰硝,岂不是功亏一篑?更难为你哭得响亮,吓得那厮不敢多纠缠!愚兄倒是有个新绰号赠你,便唤做‘赛活驴’如何!”

石秀知他取笑,浑不以为意,哈哈笑道:“哥哥这个外号,却是拾我帝姬老婆之牙慧,她自过门来,洞房花烛次日,便恨恨唤我‘赛活驴’。”

杨雄好笑道:“帝姬老婆?罢了,兄弟,我见过疼老婆的,疼成你这样的却是闻所未闻!好嘛,拿老婆当帝姬对待,你不是成了驸马?”

此公嘻嘻哈哈,浑不知千载以后,他若有子孙在世,莫说帝姬公主,怕是要把老婆当作仙女,才得安生度日——还必须是小仙女。

石秀得意一笑,心道我这哥哥有眼不识石驸马,若论眼光,倒和我便宜老丈人有一比,我那便宜丈人,也不知当今驸马之中,尚有某家石秀也!

两个低声说笑,一连转过数十个帐篷,来到一个所在,乃是用砖木草草堆成的一个窝棚,里外都是些铁砧、铁锤、火炉、钳、凿之类的家伙,旁边又堆着数十把损了刃口的刀枪,一个七尺出头的壮汉,赤着上身,骂骂咧咧正在磨刀。

火炉中炉火熊熊,石秀借着火光看去,只见这汉子相貌奇特——

此人鼻梁宽阔,恰似一条大路直通印堂,把眼睛远远挤在两边,若要照镜子怕是麻烦,只能先照一个眼睛,转过脸来,才得见另一个。

生得满脸满身都是麻点,似寻常人长麻子,不过一个坑,这人却是境界犹高,那大麻子里还长了小麻子,小麻子里还生着麻孙子,这有个名目,唤作三环套月麻子!

还不止三环套月一种,四四如意麻子,五福捧寿麻子,只要没有密集恐惧症的,你且研究吧,一年半载也数不清这汉子身子的这身麻子!

石秀看得忒仔细,“yue”的一声,差点吐喽,心下不由佩服:好一个“金钱豹子”,当真是名不啊虚传!

看官听说,常言道近朱者赤近墨者黑,非是虚谈!你似这个“拼命三郎”石秀,本来好好一个啸傲江湖的粗糙汉子,鼻涕流嘴里当酒喝的狠角,只因娶了金枝玉叶的小帝姬赵福金,也不免学得精致了,每天上床都要洗脚不说,见了人家麻子多,他竟干呕!

哪里似“病关索”杨雄?浑然不失好汉本色,上前把汤隆一抱,感受着掌心奇特的手感,满脸堆笑:“兄弟,哥哥回来了!”

汤隆一惊:“哎呀,杨雄哥哥!”

只见他眼中精光一闪,左眼往左,右眼往右,顷刻间三百六十度风景尽收眼底,见得四下无人,这才放心,反手拉住杨雄,低声道:“哥哥,你今日当众卖阵,弃辽归宋,怎么还敢回来?若是被契丹人发觉,岂不大糟其糕?快走,小弟这就送你出去!”

说罢一弯腰,抄起一条铁瓜锤,要为杨雄开路。

石秀一看,这是个有义气、有胆色的,暗自点头。便听杨雄道:“兄弟休慌,为兄的这趟回来,难道吃饱了散心?却是同城中的宋军兄弟约好,要立个奇功,大破耶律老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