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6章 伤痕(第4/4页)

“……”

程白面上的表情如海浪卷过的沙滩,一下消无了情绪的痕迹。

她缓缓抬首,看向了方不让。

当年的案子,指的是哪个案子,实在不用明示。

方不让清楚。

她也清楚。

全国各地的法院,一审上诉二审改判的情况极少,以概率来讲10起案件上诉也未必能有1起改判。

但当年她父亲的案子便是这稀少概率覆盖下的“幸运儿”。

在那个法庭上,她输给了方不让。

她没有回应。

方不让也似乎一开始就没打算听她回应,只是语气寻常地续道:“你父亲败诉之后,似乎出了挺多事……”

程白唇边的弧度早已隐没,一张白皙的脸上染了霜似的微冷。

可诸多念头从心头晃过,竟是一片荒芜。

她眸底一片澄净,却已难以分辨自己此刻是嘲讽居多,还是恍惚居多,只听得自己的声音十分平静:“挺多的。”

程白曾对人说过,在“爱情”这件事上,她还愿意去尝试。

可其实,愿意尝试不等于相信。

因为她永远记得它被现实撕裂时的狰狞模样,即便一年、两年、三年,时间的河流冲刷过去,当初的记忆也无法从脑海消磨。

方不让没有说错,败诉后,程渝东是真的出了很多事情:破产,举债,患病,亲朋离散,发妻背叛,最终家不成家……

程白曾见识过他们最相爱的美好与温暖,也见识过母亲含怨逃离时的冷酷与决绝。

这一天的工作其实结束得很早。

但程白不想回去。

她随意地走进了一间酒吧,一个人坐着,点上了几杯酒。

有人来搭讪,她也不理。

边斜发来消息,她也不回。

这些天来,好像已经习惯了他时不时给自己发来消息,尤其是他们两个不在一处的时候,像是跟上司汇报进度似的,跟她絮叨自己做了什么事,遇到什么人,有了什么想法。

边斜只是发,也不需要她回。

她偶尔回那么一两句,更多的时候只是看着,好像距离这人并不远似的。

今晚他发来的消息是:忙完没呀,在哪里?

程白还是没回。

一直待到12点,整条街上都清冷了,她才穿过那条狭窄的弄堂,抬头向自己那栋老房子看了半天,然后朝边斜那栋别墅走去。

只是可能酒喝多了,她脚下虚浮不稳当。

才走到门口,便生出满心的倦怠,于是放任自己跌坐在了门口的台阶上。

一盏孤灯在黑夜里亮着,将她身影笼罩。

边斜在律所找人未果回来时,瞧见的就是这样一幕。

她不接电话,他找了有快两个小时。

就差报警了。

这一瞬间,在他心底炸开的是怒意,只是在看见她面上神情时,满腔的火气又都按了下去。

他走到她面前,半蹲下了身子,抬手将她脸侧有些凌乱的发缕拂开,露出那张酒后略显酡红微醺的脸容,跟哄小孩儿似的放轻了声音:“答应了我,又放我鸽子。这么晚才回来,怎么啦?”

程白有些醉。

边斜的手掌微凉,她的脸颊却烫烫的。

晕黄灯光下,她整张脸都染上几许耀目的明艳,然后向前微微倾身,便几乎与他面贴着面。

边斜指尖颤了一下,然后听见她因为喝多了酒而显得沙哑的嗓音:“你的感冒好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