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第2/3页)

她认得出什么是阿谀谄媚,什么是发自内心地关怀。

很显然,袁倚农真诚许多。

月儿不知道袁倚农于别人是怎样的一种态度,她脑海里闪现而过一个荒谬的想法,难道这就是血缘关系的神秘所在?鬼使神差地,让二人有着亲近之感?

但很快月儿便自我否定了。荒谬且无知。倘若自己是个不谙世事的,被家庭照顾得无微不至的富家女,兴许还有权利这般天真烂漫。

兄弟反目成仇,一家人支离破碎,什么样的人间惨剧她没见识过?

血浓于水,那是亲情仍在的时候。

月儿想到这,突然开口发问了:“袁兄,我总听你说起,你有个……妹妹?”

月儿问出口之后便后悔了,何必如此荒谬地去求证一个人是否有心?有又怎样,没有又怎样?

袁倚农点头:“是了,年纪与月儿妹妹相仿,也是圆嘟嘟的小脸……哦月儿姑娘,我没有说你胖的意思,我这是褒义词,当真是觉得可爱。”

月儿明白他惶惶之心,点头一笑,倒不在意,继续问道:“后来呢?”

“后来父亲过世之后,她便也病逝了。可惜了,还没好好看看这世间的美好,这么早就走了。”袁倚农眼中流露出的点点惋惜之意,月儿看得出,是真挚的。

美好……这污气昭昭的人间,真的美好么?流离失所的难民,饿殍遍野,浮尸百里,战火不断……即便是苟且偷生的人们,又算计着银钱,贪恋着富贵,勾心斗角,尔虞我诈……

她没有死,她仍旧活着,可她看见美好了么?

月儿脑海里闪现着过往的光影,被屈打,要挨饿,学奉迎,强忍泪……

可为什么还要活着呢?月儿一遍又一遍在心底问自己。

活着……活着,就还有希望。因为活着,她遇见了转机,遇见了韩江雪,遇见了这浑浊世道之中,那少有而洁白的美好。

月儿想了想:“袁兄也不必觉得惋惜。人各有命,你若真的对她有爱惜之意,便将这份爱,给予需要帮助的人吧。”

袁倚农点头:“是的,所以我愿意帮助每一个需要帮助的人,他们也是别人的兄弟姐妹。”

袁倚农说自己还留了一点妹妹当年玩过的玩具穿过的衣服,算是留一丝念想,问月儿想不想看一看。

月儿拒绝了。

前尘往事就此一笔勾销吧,该来的来该走的走,人总要往前看,就让“袁明月”成为一个念想,永远留在袁倚农心里吧。

临走时,月儿从袁倚农那里竟然问来了刘美玲家的住址,月儿喜出望外,一来她真的想刘美玲了,担心她家里的事情。二来她如今十分缺人手,急需一个踏实肯干的人在左右帮助自己。

刘美玲有学识,有见识,又踏实肯干,最主要的是对月儿一心一意,是难得好的人选了。

想到这,月儿便匆匆按照地址找寻了去。

然而弄堂逼仄,汽车已经无法靠近了。月儿只能下了车,徒步挨家挨户对着门牌号,终于在一堆恶臭熏天的垃圾堆后面,找到了自己要找的号码。

这根本算不得是一间房子吧,两个小二楼当中,用板子搭起来的小棚子,烟囱斜斜歪歪地从木板上方穿插出去。

这样的房子,在寒冷如斯的东北,该如何抵御寒冬?

月儿也终于明白刘美玲的家人为什么会如此体弱多病。饶是谁,也禁不住这般苦难困境啊。

门虚掩着,敲了几次也没人应,她便兀自进去了,月儿只是女人的身形,入房门都需要低头才行。

乍一进门,光线骤然变暗,月儿费了好大劲才让眼睛适应下来,看见了炕上躺着的,病恹恹的,甚至可以用“奄奄一息”来形容的妇人。

盖着脏兮兮的被子,怔楞地看着进了屋里来的月儿,半晌,都没有说出话来。

月儿开口问道:“请问,这是刘美玲的家么?”

带着满身药味的妇人缓慢地点了点头:“是。是美玲家。你找她有事?”

“我是她的朋友,听闻伯母生病了,我想来看看您。”

那妇人仍旧看着呆讷,却起了身,面上艰难扯开笑意,拍了拍炕沿,“姑娘,坐。”

“美玲呢?没在家?”

“她学校忙,最近都没回来住。”

“她在学校呢?”

“是,学校呢。她们学校可好了,知道我身子骨不好,同学们便筹钱给她,让我治病。”

月儿昨天刚去了学校,又见到了邱瑾,听闻刘美玲根本没在学校里,更没听说什么筹措钱款的事情。

心中不免升腾起一个又一个的疑问来,可面对刘母脆弱的样子,月儿实在没忍心直接开口询问。

只和她寒暄了一会,问了问病情,又侧面打探起刘美玲已经四五天没回家住了,但给家中送来了不少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