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 节

  安洁知道这个周末不会寂寞了,因为姐姐姐夫要过来。姐姐是个热闹人,虽然名字叫安静,但其实一点也不安静,好说好动。有姐姐的地方,一般不会有冷场的时候。安洁觉得姐姐应该在商界混,那样才能发挥姐姐的口才,象现在这样呆在D大的IT部门,一天八小时对着电脑,埋没了姐姐的天分,搞不好会把姐姐憋出病来。

  知道姐夫周末会过来,安洁的心情很矛盾。她很想见到姐夫,但她又很怕见到姐夫。她又想起她的那个梦,想起梦中的新婚姻法,她突然想:如果婚姻法真的改成那样了,我会不会嫁给姐夫?

  一般来讲,她是无法容忍跟人分享一个男人的爱情的,不管这个男人有多好,不管这个男人有多爱她,一旦发现他也爱着别人,甚至只是爱过别人,她就会坚决退出。但是如果这个“别人”是姐姐呢?是不是就有所不同了?

  她想起她爷爷是娶了两姐妹的,是她爸爸那边的爷爷,就是爸爸的爸爸。据说爷爷先娶了一个太太,但是那个太太不能生育,而爷爷是独子,安家怕断了香火,就逼着爷爷把那个太太休掉另娶。爷爷是开明知识分子,又很爱那个太太,不肯休掉,家里人就大力张罗给爷爷娶二房。

  爷爷的太太当然不愿意丈夫娶二房,但又担心断了爷爷家的香火,会被休掉,落个更凄惨的下场,于是就说服自己的妹妹嫁给了爷爷。姐妹俩都是如花似玉,知书识礼,虽然嫁给了同一个人,但姐妹关系仍然很好,所以爷爷家没象一般娶二房的家庭那样闹得鸡飞狗跳的。

  听说爷爷经常得意地说:“想我安某何德何能,居然能娶得一对娇艳欲滴的姐妹花。”

  但这对姐妹花好像子嗣都不旺,妹妹也是嫁后好几年没见有喜,搞得爷爷家又开始谈论娶新妇的事。正在那当口,妹妹怀孕了,为安家生了一个儿子,解决了安家的香火问题,也一劳永逸地为爷爷的再娶划上了句号。

  那个儿子就是安洁的爸爸。不知道爷爷是生来就体质不好,还是两朵娇艳的姐妹花让爷爷放纵情欲,反正爷爷的身体状况越来越差,很快就撒手而去了。

  爷爷去世之后,就是两个奶奶抚养安家唯一的后代。两个女人都没有什么谋生的手段,全靠一点家产过活,但两个女人都没改嫁,一直守在一起,卖田卖地,养活安家的“香火”。到全国解放的时候,安家的田地已经卖得差不多了,所以幸运地没划成地主富农,但是爷爷有两个太太这个事实,却使安家的“香火”日子很不好过,总被当成“反动阶级腐朽糜烂生活”的证据,一直不受组织青睐,郁郁不得志。

  安洁的爸爸当了一辈子中学老师,年龄很大了也没解决婚姻问题,只好解嘲地说:谁叫我爸一个人娶两房媳妇的呢?不知是霸占了谁的名额,现在轮到我来打光棍还账了。

  安洁的妈妈是爸爸的学生,爱上了这个穷而儒雅的安老师,不顾家庭反对跟爸爸结了婚,生下了姐姐安静,按当地的习惯,起了个小名叫“小妹”。哪知五年之后又生了一个女儿安洁,这回不能叫“小妹”了,也不能叫“小弟”,于是就叫她“小妹小”,意思是比“小妹”还小的孩子。

  几乎所有的亲戚朋友都叫她姐姐“小妹”,但她却不那样叫,因为那样叫好像很容易产生误会,不知道的人会以为她姐姐是她妹妹,所以她总是对姐姐直呼其名,后来这个习惯又沿用到姐夫身上,她直接就叫他“梁超”。

  姐姐姐夫来之前的那个星期五下午,安洁到系里去参加迎新会。她跟聂宇一起坐校车到系里去,但一到开会的地方,她就跟聂宇分开了,倒不是她在打什么小算盘,而是系里要求新生都坐在第一排。

  迎新会是在一个阶梯教室里开的,一进门,系秘书就发给每个人一个文件夹,里面装着一些介绍系里情况的资料,还有一张纸上印着今天会议的AGENDA。安洁看了一下,有系主任讲话,COORDINATOR讲话,各位教授介绍自己的研究方向等。倒数第二条吓了她一跳:新生做自我介绍。

  安洁一见要做自我介绍就有点慌,怕自己的英语说得不好会丢人,她知道自己口语和听力不大好,考托福的时候,丢的分都丢在听力上。她这次出来,最担心的就是听不懂,不会说,哪知道第一天就要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做自我介绍,要是今天丢了人,哪天才能捡回来?

  她马上打起腹稿来,用英语默念着自己姓什么,叫什么,从哪里来的,那个学校毕业的,是来读什么学位的,想做哪方面的研究等等。她只顾想她的自我介绍,几乎没心思听那些教授们的发言。突然之间,她听见了DR.CANG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