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22节(第4/6页)



  不仅如此,她觉得祝老师也挺可怜的,一个文科的访问学者,也没个实验室什么的可以挂靠,又没有注册修课的硬性指标,等于就是一个闲人,从时间上讲,是自己想干嘛就能干嘛。但文科的访问学者拿的资助也比较少,祝老师每个月只有几百美元,交了房租就没剩下多少了,没钱到处去游历,只能困在D市,所以从经济上讲,祝老师又是想干嘛不能干嘛。

  祝老师这样一种特殊身份,使他跟那些留学生小青年搭不上班,跟那些已经在美国安下家来的中年华人也搭不上班,整个是无亲无戚,无依无靠。陈霭虽然有个实验室落脚,但其他方面跟祝老师差不多,所以也比较同病相怜。

  她能感觉到,祝老师为了保持跟她的友谊,已经做了很大的让步,买菜的时候她跟祝老师倔了几次,祝老师就不敢从她的购物车上把她选中的商品拿掉了,但从脸上的表情还是可以看出祝老师心里是多么窝火。

  那种表情,她只在赵亮脸上看到过,说不清楚,就是一种“老子先忍你这一次,等老子如何如何之后再来跟你算总账”的表情。

  至于这个“如何如何”究竟是如何的如何,陈霭不知道。赵亮也好,祝老师也好,到目前为止都还没跟她算总账,说明两人都还没达到“如何如何”的地步。

  不过这都是她读人家的脸读出来的,而不是人家亲自说出来的。说不定赵亮和祝老师都没想什么“如何如何”,是她自己读脸水平有限,把人脸读成了狗脸。

  每次祝老师来,陈霭都蒸几大笼包子馒头,或者包很多饺子,因为祝老师爱吃面食。做多一点,祝老师吃饱喝足了就能带一些回去。陈霭知道自己这样做的目的不是那么光明正大,让祝老师带些回去,主要是让他不会马上又跑过来吃饭。当然,也可能她不给祝老师带一大堆食物回去,祝老师也不会马上跑过来,但谁知道呢?她没试过,从一开始就形成了这么一个连吃带拿的风俗。

  祝老师每次来都给她带点小礼物来,几瓶饮料啊,几个水果啊,有时还带点花花草草什么的,当然不是家花,而是野花,祝老师总是风趣地说:“路边的野花,不采白不采”。

  祝老师自己从来不会空手来做客,因此也就特别看不惯小杜,因为只要小杜在家,陈霭就一定把小杜拉来一起吃饭,而小杜从来没送过礼物。

  祝老师总是以一种开玩笑的口气攻击小杜:“哈哈,小杜,你的筷子好勤快啊,我才眨个眼呢,碗里就下去了一大半—”

  如果看到小杜专门夹好吃的菜,祝老师就说:“哇呀,不得了啊!小杜你的筷子长着眼睛呢,专拣好吃的下手!”

  有时甚至直截了当地说:“小杜啊,我来几次,就看见你吃陈大夫几次,怎么从来没看见你做顿饭陈大夫吃?”

  小杜大概是吃了人家的嘴软,底气不足,祝老师一开这样的玩笑,小杜就只有招架之功,没有还手之力,总是忙着替自己申辩,不知道回一句嘴:“你自己呢?”

  陈霭看不下去了,就以开玩笑的口气来帮忙反击一把:“小杜,我教你,你就说我又没吃你的,你管得着吗?人家陈大夫心甘情愿请我吃,怎么啦?嫉妒?”

  然后三个人哈哈大笑,一笑了之。

  有时陈霭私下告诫:“祝老师,你再别那么直统统地说人家小杜了,一个女孩子,被你这样说,多下不来台—”

  祝老师得意地说:“我说什么啦?我只不过跟她开个玩笑。她要是经不起,就别过来吃饭,她要敢跟我呛,我还有更好的话在等着她。”

  一句话,就把陈霭一剑封喉了。

  蜀国跟魏国不一样,总是派张宁做先头部队,打电话给她,奶声奶气地说:“aunty,Imi——-ssyou—”(阿姨,我想—你)

  响鼓不用重锤敲,陈霭一听就明白是怎么回事,不等张宁把爸爸或者奶奶教的第二句话说出来,就自动说:“那aunty(阿姨)来看你好不好?”

  陈霭听到张宁开心的叫声:“Ye—-,auntyiscoming!”(阿姨要来了!),就感动万分,觉得自己刚才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人家张宁这么天真,完全是发自内心地想她,她怎么能认为那是被爸爸奶奶教出来的呢?这样推测一个孩子,还有孩子的爸爸和奶奶,真是太—恶意了。拉下去,掌嘴!

  跟小张家的周末一般是小张开车带陈霭去买菜,然后两人一起带张宁出去玩,有时是去儿童游乐场,有时是到郊外去钓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