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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滕教授仍然伸着两手:“把手给我—”

  这句话的重音落在“给”上,产生了一种不可抗拒的力量,她乖乖地把两手“给”了他。他握着她的两只手,带着向上的力量,往他的方面一拉,陈霭就不由自主地双脚一跳,落到地上。滕教授用的力度正好,陈霭一个软着陆,几乎跌进滕教授怀里,但实际上身体没接触。

  滕教授很快就放开了她的手,去关车门,然后招呼她说,“喏,这就是‘美味居’,是D市很有名的中餐馆,D市市长都光临过,还跟店老板和老板娘合过影,就挂在餐馆外面。走,去看看他们的手艺比你怎么样—”

  “比我肯定强多了—”

  “那不一定—。我考察过他们做的菜,又考察过你做的菜,我最有发言权—”

  陈霭走进餐馆,发现已经有两个中国人和两个美国人等在那里了,男人都是西服,女人则袒肩露背,跟餐馆以竹子为基调的古色古香中国式装潢相映成趣。

  滕教授为每个人都做了介绍。那两个中国人都是男的,一高一矮,高的那个长得挺帅,但跟滕教授是两种不同的帅,那个人的帅是文艺界那种轻飘飞扬的帅,而滕教授的帅是学术界那种底蕴深厚的帅。

  滕教授介绍说那位帅哥是D市华人协会的会长,叫华伟,矮的那个姓刘,是C大中国学生学者联合会的会长。那两个美国人一男一女,男的是Dr.Mayfield,是C大的provost(副校长),女的叫Barbara,是C大OfficeofInternationalStudies(负责国际间学生学者交流项目的部门)的头儿。

  陈霭不知道provost是干啥的,但知道肯定是个大人物,因为滕教授和Barbara似乎都得听他的,而他不用听任何人的。她刚才进餐馆之前还在为自己比小杜胖而自惭形秽,现在见了Barbara那壮硕的身材,就有了“比下有余,比上不足”的欣慰。

  国内来的那几个,有一个是“汉办”的人,还有一个是B大对外汉语教学中心的人,另外两个地位都很高,但在陈霭听来都是跟孔子学院八杆子打不着的部门。

  一大桌人,就陈霭和小杜两个没什么头衔,使陈霭越发有当花瓶的感觉,但奇怪的是,她不仅不为此生气,反而很关心别人怎么评价她今天的打扮,看来她这人真是属螺丝钉的,上到革命机器的那个部位,就争取在那里闪闪发光,端的是干一行,爱一行,哪怕干上了花瓶这一行,都一心想着如何当个好花瓶。她不知道这算不算职业道德,但至少说明她也是一个知恩图报的人。

  滕教授跟那家餐馆的上上下下都很熟,餐馆老板是个中年男人,长相性格口音都很山东。但老板只出来寒暄了几句就退到厨房里去了,大多数时间是老板娘在应酬。

  老板娘一点不像开餐馆的,也不山东,而是瘦瘦高高,戴着一副眼镜,说话也文质彬彬。小杜低声告诉陈霭:“这家的老板在国内是个贪官,老板娘是他的二奶,两人赶在事发之前卷了一大笔钱逃到了国外。滕教授帮老板娘进了C大的MBA项目,但老板娘读完了没去干MBA工作,而是在餐馆当老板娘,因为老板英语不大好,餐馆门面上的事务全靠老板娘支撑――”

  负责他们这桌的waitress(女招待)是个二十多岁的女孩,小杜偷偷告诉陈霭:“这女孩是老板的亲戚,刚从加拿大过来,也是滕教授帮忙弄到C大读书的,帮她把B签证改成了F签证—”

  席间因为有中美两国客人,滕教授一直在当翻译,小杜也帮身边的几位做点翻译,但陈霭英语不好,没法跟美国客人攀谈,中国客人也不怎么理睬她,搞得她很尴尬,觉得自己既没姿色,又没水平,帮不上滕教授的忙,不由得暗下决心:一定要把英语学好,要把身材练好,要去买几套漂亮衣服,争取下次做个出色的花瓶。

  两个美国人似乎很急于开办孔子学院,态度十分热切,陈霭不听滕教授的翻译都能感觉到这两人有点巴结的味道。那两个会长似乎也很热切,但因为英语不大好,得等着滕教授翻译,所以很多时候插不上嘴。国内考察团的那四个人都有点醉翁之意不在酒,陈霭听到身边一个人老在向华伟打听D市有什么好玩的地方。

  吃完饭后,两个美国人自己驾车离去,两个会长也自己驾车离去,滕教授负责把四男两女送回家。一路上,国内的几个人一直在抱怨D市没什么好玩的地方,说如果是在纽约、洛杉矶、华尔街、迪斯尼这些城市开办孔子学院就好了,最好是在赌城拉斯维加斯开办。说到拉斯维加斯,几个人就开始欢呼,因为明天要去拉斯维加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