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art 02 在海上 Chapter 14 威洛比先生的传奇故事(第2/3页)

“我所有的诗都是写给女人的——有时可能只是写一位女性,但大多数时候我写的是女性这一整体的形象。那乳房的味道像是杏肉,冬日里她苏醒后连肚脐都散发着温暖的芬芳,那小土丘如熟透了的桃子般在你掌中裂开。”

菲格斯觉得有些尴尬,用双手捂住了玛萨丽的耳朵,其余的水手却都听得津津有味。

“难怪这家伙的文采备受赞赏,”雷伯恩认可地说,“虽然野蛮,但我喜欢!”

“确实应该顶戴花翎啊。”梅特兰表示赞同。

“我都想学点中国话了,”梅特兰饶有兴趣地看着威洛比,插嘴说,“他是不是写了很多这种诗?”

水手们的讨论越来越热烈,詹米挥手示意他们安静下来,对威洛比先生说:“请继续。”

“我在元宵节晚上逃了出去,”威洛比先生说,“那是一个盛大的节日,所有人都来到街上,因此不容易被发现。日暮时分,城里已经车水马龙,我照着一般旅行者的着装穿戴起来——”

“就像朝圣一样,”詹米打断道,“他们穿上白色的衣服,去祖先的墓地,扫墓祭拜,你们知道吗?”

“就这样我离开了家。我提前买了一只不起眼的小灯笼——上面没写我的名字或住宅,拿着它我很轻松地穿过了拥挤的人群。卫兵敲鼓,仆人打锣,皇宫的天空烟花灿烂。”

威洛比先生回忆这些事时,脸上写满了浓浓的乡愁。“对诗人而言,也许这是最好的告别方式,”他说,“伴随着众人的欢呼默默离开。走到城门口守卫处时,我又回头看了一眼皇宫,那到处都是红墙黄瓦,金碧辉煌,看起来就像魔法花园,但却禁锢了我的人生。”

那一晚威洛比先生在路上没有发生任何意外,但第二天却差点被抓。

“我忘记剪指甲了。”他说着伸出一只手。他的手很小,手指也较短,指甲被咬得肉都露了出来。“朝廷高官指甲很长,这象征着他不是干体力活的,我的指甲当时有一个指关节那么长。”

第二天,威洛比先生来到一个小旅馆休息,不小心被旅馆的仆人看到了他的指甲,仆人跑去报告警卫。于是威洛比先生跑了,后来,他躲进灌木丛后的一条水渠才摆脱了追兵。

“躺在水渠里的时候,我把指甲全都咬掉了,”威洛比先生来回摆动着自己的右手小指说,“我不得不那样做,因为指甲上镶嵌着金色大字,没有办法去除。”

经过一片田地时,他看到有几件农民的衣服晾在那儿,于是就偷了一件,同时把自己镶着金字的指甲留下来做交换。这样威洛比先生便放心地经由农村向海岸走去。刚开始他还可以用临走时带的一些钱买点吃的,但快到卢龙县时,遇到了一群土匪,他们将他洗劫一空,只留下他的一条性命。

“后来,”威洛比先生平静地说,“我只能靠偷别人的吃食来填饱肚子,偷不到的时候就饿着。再之后,我遇到几个药商,他们也正赶往沿海某个城市,参加一个医药集会。于是我和他们达成一项交易——我给他们的货摊写招牌,再编一些文字称颂其药材,他们答应带我一起过去。”

到达海岸后,他便直奔码头区,乔装成水手,试图混到船上,但他那双手只会舞文弄墨,对帆具绳索之事一概不知,于是很快就被识破了。港口还有几艘国外来的船,威洛比先生盯上了一艘叫“撒拉佛娜”的开往爱丁堡的船,他觉得这艘船上的水手看着更野蛮,有可能把他带到远方。于是,有一天,趁着甲板上的人不注意,他偷偷溜进了“撒拉佛娜”号的货舱。

“你当时真的打算彻底离开那个国家吗?”菲格斯好奇地问道,“那似乎是个绝望的选择。”

“皇帝的爪牙到处都是,”威洛比先生等不及詹米翻译,直接用英语轻声说道,“我要么逃走,要么就是死路一条。”

一时间,水手们纷纷哀叹那嗜血的政权。接着所有人都一阵沉默,只有头顶的绳索还在吱吱嘎嘎地响。威洛比先生拿起面前的酒杯,将剩下的酒一饮而尽。放下酒杯后,他舔了舔嘴唇,再一次把手放在詹米胳膊上。“挺怪的,”威洛比先生几乎和詹米异口同声地说,“贵妃看上的正是我赞美女性的诗文,但她想占有我——我的诗,却因此而永远摧毁了她所喜欢的。”

威洛比先生自嘲地笑了笑:“我没有妥协,因为我不能放弃我作为男人的尊严,而我已经失去了所有——荣誉、金钱、祖国。我失去的并不只是那片生我养我的地方,我还失去了我自己。我的父母也会受到株连,祖坟会被夷为平地,没有人会再为他们烧香。”

“所有的体面和美感都没了。我来到的地方,吟诗诵词会被人当作母鸡在叫,而我自己活得还不如最卑贱的乞丐,为了赚一点吃饭的钱,我得在众人面前做吞蛇表演,然后他们再抓着蛇尾巴把蛇从我嘴里拽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