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art 02 在海上 Chapter 10 我们起航了(第2/12页)

船上的人手现在齐了——除了菲格斯——一大早大家就开始为起航做准备。甲板上是一片有秩序的混乱状态,有人在船上跑来跑去,有人从舱口冒出来,还有人像死掉的苍蝇一样突然从绳索上跳下。詹米站在船舵旁,尽量不妨碍别人干活,技术活他干不了,只是偶尔帮着出点体力。然而,大多数时候,他只是站在那儿凝视着海岸。

“下午三点左右我们就得出发,不然就错过浪潮了。”雷恩斯船长友善而坚定地说,“二十四小时后,天气会变得很糟糕,气压正在下降,我的脖子都感觉到了。”船长轻轻地揉了揉自己颈部,对着天空点了点头。清晨时天空还是微蓝色,现在已经变成了铅灰色。“我希望尽量不要在风暴中起航,如果我们想尽早抵达西印度群岛——”

“是,我理解,船长,”詹米打断了他,“您当然得做最好的安排。”詹米退到后面给一个正在忙活的水手让路,随后船长也走开了,边走还边指挥着船员们。

时间慢慢过去了,詹米似乎还很镇静,但我注意到他僵硬的手指不安地在大腿边上颤动,并且频率越来越快,这是他焦虑的唯一迹象。他确实很担忧。自从二十年前,詹米在巴黎某妓院找到菲格斯,派他去偷查尔斯·斯图亚特的信件后,菲格斯就一直跟着詹米。

不止这些,在小伊恩出生前,菲格斯就住进了拉里堡。菲格斯一直把小伊恩当成亲弟弟照顾,而且在他眼里,詹米就像父亲一样是他最亲的人。我无法想象到底是什么事如此紧急,以至于菲格斯可以离开詹米。詹米自己也猜不到,他用手指在木头栏杆上静静地敲出了一曲归营的号角。

该出发了,詹米不情愿地转过身来,将视线抽离那空荡荡的海岸。舱口封上了,绳索盘了起来,几个水手跳到岸上准备松开系船大缆,其中有六个水手,每人手里都抓着一根和我手腕一样粗的绳索。

我将一只手放在詹米手臂上,表示对他无言的同情。“你最好到下面来,”我说,“我弄到一个酒精灯,给你煮点热姜茶,然后你——”

海岸边回荡起一阵奔驰的马蹄声,马儿还没出现,但马蹄踏在碎石子上咔嚓作响的声音却听得很清楚。

“他来了,这个小浑蛋。”詹米终于松了一口气,全身都放松了。他转向雷恩斯船长,面带疑问地扬起一只眉毛:“潮水还足够吧?嗯,那我们走吧。”

“松开缆绳!”雷恩斯船长大吼一声,等在岸边的水手们立刻展开了行动。船长的嗓音像生锈的铁一般,随着他跑上跑下发号施令,固定“阿尔忒弥斯”号的最后一根绳子松开了,慢慢地收成了一个线圈,我们周围所有的绳索都绷得紧紧的,头顶的船帆唰的一声张开了。

“她出发了!她起程了!‘她似乎感受到,生命的激情正在龙骨两侧澎湃’[11]。”我高兴地大声呼喊,脚下的甲板正随着船的启动而震颤,此时此刻,全体船员都把自己的力量交给了这没有生命的巨大身躯,所有人的心都在随风帆而动。

“哦,天哪。”詹米感受到船的启动时,非常无力地说。他紧紧抓住栏杆,闭上眼睛,吞咽着口水。

“威洛比先生说他有治晕船的方法。”我同情地看着他说。

“哈,”詹米睁开眼睛,“我知道他的意思,如果他觉得我会让他——该死的!”

我扭头一看,知道了他话音突然终止的原因。一个女孩尴尬地卡在了栏杆上,菲格斯站在甲板上,正伸手扶女孩下来,她的金发随风飘扬着,莱里的女儿——玛萨丽·麦基米。

我还没来得及说话,詹米就大步从我身旁向他俩走去。

水手们在前面忙活着,甲板上都是一些绳索,我走过去才听到詹米的质问:“你们究竟在做什么,两个小蠢货?”詹米赫然站立在两个年轻人面前,比他俩足足高出了一英尺。

“我们结婚了。”菲格斯勇敢地走到玛萨丽前面说道。他看起来既害怕又兴奋,浓密的黑发下脸色尽显苍白。

“结婚了!”詹米握紧了拳头,菲格斯不由自主地向后退了一步,差点踩到玛萨丽脚上,“你说‘结婚了’是什么意思?”

我本以为这是个反问句,但并不是,詹米对现状的理解,一如既往地把我甩出了几条巷子,他立刻就抓住了关键点。

“你和她上床了?”詹米直白地逼问道。我站在他身后,无法看到他的表情,但我能想象到,因为我看到了站在他面前的菲格斯的样子。菲格斯被詹米吓得魂都快丢了,舔抿着自己的嘴唇。

“呃……没有,大人。”他说。与此同时,玛萨丽眼冒怒火,抬起头反抗道:“对,是的!”

詹米的目光在菲格斯和玛萨丽之间来回转动,然后大声喷了个鼻息,转身背对着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