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防问题 The Conditions of the Defences(第3/5页)

格洛塔皱眉看着女人远去的背影,又皱眉看向大陆上起伏的山丘,皱眉抬头看看堡城。夹在审问长和古尔库人中间,身边还潜伏了一个不知名的叛徒,我真是如履薄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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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可救药的乐天派或许会称此行为探险。但完全名不副实。这是个摆放着几件零散家具、散发出尿臊味的棚屋,每样东西都沾满新新旧旧的汗渍。半满的粪池。这里的主顾几乎无从分辨,全是醉醺醺、满身苍蝇粪、瘫倒在暑气中的本地人。尼科莫·科斯卡,名扬天下的雇佣军人,也如此这般地瘫倒在此,鼾声如雷。

他将浮木椅后腿靠上肮脏的墙,前后摇晃,还把一边靴子搁在面前桌上。那靴子或曾是华丽的一等货,由斯提亚黑皮革制成,带着黄金马刺和靴扣,但早已黯然失色。靴子外翻的上沿全是磨旧的灰色痕迹,金马刺从中折断,靴扣上的镀金片片剥落,底下也生出棕色铁锈。靴底面朝格洛塔,中间有个洞,洞内可见长满老茧的粉色皮肤。

这双靴子太配它的主人了。科斯卡留着长长的小胡子,初衷无疑是上蜡后塑成斯提亚风格的八字须,现在却软塌塌、了无生气地垂在半张开的嘴旁。他脖子和下巴的毛有一星期没剃,现今已不只是胡茬,粗硬的汗毛从衣领上冒出,油腻的头发朝四面八方支开——脑门却有一大片被太阳晒得通红的光秃头皮。他松垮的皮肤汗珠密布,一只懒洋洋的苍蝇在他浮肿的脸上爬来爬去。一只空酒瓶倒放桌上,另一只半满的酒瓶横于他膝头。

维塔瑞低头看着浑然不觉的醉鬼,面具后显然露出鄙夷。“看来是真的,你还活着。”勉强活着。

科斯卡微睁开一只红肿的眼睛,眨了眨,眯起来查看,缓缓露出笑容。“夏萝·维塔瑞,妈的,世上果真有惊喜。”他苦着脸抿抿嘴,低头看见膝上酒瓶,立刻抓起来长饮一大口。他喝得多,只当瓶里是水。他是个货真价实的酒鬼,乍看上去根本不适合负责城防。“还以为再见不着你了。咋不摘下面具?耽误了花容月貌咧。”

“把这些鬼话留给你的婊子们吧,老流氓。”

佣兵咕噜一声,半是嬉笑半是咳嗽。“你还是像个公主。”他喘着气说。

“那这里就是皇宫喽?”

科斯卡耸肩:“醉了哪儿都一样。”

“你没醉够?”

“当然没够。我天天都在试啊。”为了证明,他又凑瓶灌下一大口酒。

维塔瑞坐上桌沿:“你来这里干吗?嫌斯提亚不够你蹦跶?”

“我在家乡的名声不太妙。”

“左右互搏的事干多了,呃?”

“差不多罢。”

“而达戈斯卡张开双臂欢迎你?”

“我宁愿大美人你劈开双腿欢迎我。哎,人生不如意十之八九啊。你的朋友是?”

格洛塔坐进一把摇摇晃晃的椅子,舒展开抽痛的腿,暗暗希望椅子别散架。摔倒在一堆烂柴火里无从传达正确信息,对不?“敝人格洛塔,”他左右伸伸汗津津的脖子,“达戈斯卡主审官。”

科斯卡用充血、下陷、带黑眼圈的眼睛盯着他看了好长时间。他在仔细盘算,也许他远没有看上去那么醉。“和在古尔库打仗的是同一人?骑兵上校?”

格洛塔自觉眼皮跳了跳。很难说是同一人,但这佣兵记忆力惊人。“我多年前就退伍了,没想到你还记得我。”

“军人得研究敌人,而受雇的军人可能对上任何对手,花点时间弄清各国军界人物总是受益匪浅。我听说过你,你值得关注,据说你英勇机智,缺点则是冲动。我知道的就这些。现在你在这里,干上一份问问题的工作。”

“冲动毁了我,”格洛塔耸肩,“而人总得有工作。”

“没错。我常说,永远不要质疑别人的选择,选择总有道理。来喝酒的吗,主审官?只怕这些尿配不上你。”他摇摇瓶子,“或者你要问我问题?”

我有很多问题要问你。“你对围城战有经验吗?”

“经验?”科斯卡唾沫横飞,“经验,你问我?哈!老子最不缺经验——”

“是的,”维塔瑞扭头低声道,“你缺的是纪律和忠诚。”

“好吧,这个嘛,”科斯卡皱眉瞪她,“取决于问谁。不管怎样,我参加过恩提那之战和穆里斯之战,两场惨烈的围城战。我自己围了威斯尼亚几个月,几乎得手,却被那女魔鬼蒙洛卡托偷袭。天没亮就派骑兵来,借着背后的太阳,这伎俩真他妈不友好,那婊子——”

“听说你当时烂醉如泥。”维塔瑞喃喃道。

“好吧,这个嘛……我在奥索大公爵面前坚守博洛里塔长达六月——”

维塔瑞嗤之以鼻:“直到他买通你打开城门。”

科斯卡露出无辜的微笑。“他可是给了一大笔钱。不过他没打进城!这你得承认,呃,夏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