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回 双珠相换额藏识类 两敌相遇义奴报冤(第3/5页)

此人是恶棍网乾左母二郎,他掠夺某人秘藏之太刀,又拐骗少女滨路,怒其不从,随将烈女杀害。遵照天罚如是处之。

年月日时

书罢,将笔墨收入怀中说:“这样留书于此,庶几不会被人谬传是情死了。以此作为对节妇的追荐。”他自言自语地说着,加快步伐,往砾川横穿而去。驹込寺的钟敲了九下,额藏匆忙地奔向大冢村。

这且按下不提。再说蟆六和龟筱,派出所有的人去追赶滨路和左母二郎,把恰好前来拜见的土太郎也打发去追赶那一男一女,心想十有八九会追回来,等得十分焦急,坐立不安。心里七上八下犹如海滨汹涌的怒涛,头上的插花被一阵狂风刮跑,真是后悔莫及。在风去楼空的屋内,看到蜡烛流油,也催人泪下。当日晚间,一个时辰犹如千年,不住地祈祷。听到外边有人过来,心想也许是把滨路找回来了,一意地盲目盼望,便想出去看看,但又一想,也许是簸上宫六来了,就连看都不敢看,吓得提心吊胆。厨房里的热汤凉了也不觉,烤肉一半烧成炭也无暇顾及。心不在焉,不吃也不饿,手脚的一举一动都好似失去了知觉。竟忘记穿反了麻衣,裙子后边扭歪着也不知道。

时逢十九日的月亮高高升起,已是亥中时分。阵代簸上宫六带着媒人军木五倍二前来蟆六家。虽各自身着一套麻布礼服,却因是悄悄入赘,并未带多少仆从。一个奴仆提着灯笼走在前边,两个为青年侍卫,两个拿草鞋的下贱奴仆,上前去叩门。主人夫妇这时更加狼狈周章,不知如何是好。龟筱担心酒席没安排好,就忙去厨房呼唤在各处茫然待着的奴婢们,立即升火加炭,乱作一团。这时蟆六一边答应着,一边更换客厅的蜡烛,哆哆嗦嗦地手里拿着笤帚,把那里扫了一遍才到正门迎客台上,扑通跪倒迎接说:“早在恭候。对您的光临,不胜惶恐。请进!”说完就在前边带路,让到客厅。宫六和五倍二点头致意,宾主落座后,互相道喜祝贺,问候暑中安否。寒暄已毕,但还无人献茶,在大眼瞪着小眼。蟆六击掌,催赶快上酒来,连连催促几遍,只有人答应却不见拿酒来。等了半晌,龟筱亲自捧着有花鸟装饰的洲滨托盘,恭恭敬敬地劝酒。两个小丫环摆上放汤碗的木制方盘,手里拿着酒壶。当下龟筱把身子扭过去,低头陈述对宫六等的万分感谢,说话的神色和词句一改常态,前言不搭后语。她满脸皱纹上涂着白粉,鼻子附近抹了不少锅底灰,尚不知自己的丑态。噘嘴弄眼,巧言拍马,十分好笑。宫六和五倍二装作看不见在偷偷乐。蟆六回头看着妻子的脸,心里想:“真丢人!”但也没法指给她,催她:“快走开吧。”龟筱只当作耳旁风,还是一本正经地喋喋不休。主宾口头的应酬结束后,各自揭开碗盖,汤是大酱汤,肉是鲇鱼片加了点牛蒡的薄片,都是乡下菜,在婚礼的盛宴上甚是少见。比宫六晚拿起筷子的五倍二,喝了口汤,待去夹肉,真惨!不是鲇鱼肉,而是盛了一个漆黑的炊帚。“这是什么?”用筷子夹出来丢在木盘边上。蟆六和龟筱大吃一惊地说:“这太对不起了,是下人们的莫大疏忽,真岂有此理,请饶恕。”一面赔礼道歉,一面将木盘换过,赶快把炊帚藏起来。虽把罪过一概推给做饭的,但汤是龟筱亲手盛的,也没法责备别人,在座的马上都察觉了。于是又进行劝酒,宾主一再推让,宫六才把酒杯接过去。龟筱在旁边侍候着,小丫环斟酒,宫六想把酒干了,可是喝了一半就呛得放下,扔掉手里的酒杯伏案了好一会儿,咳嗽得厉害,看样子十分痛苦。“怎么啦?”龟筱到身后去给他摩背,蟆六劝他喝水,五倍二也一同照料,宫六擦擦眼泪说:“不知道是什么规矩,给我喝热醋,太要命啦!”他十分不悦地抱怨着。蟆六和龟筱吓得不知如何是好,把酒壶拿过来闻闻,果然是醋,宴席上再三出现过错,他们羞愧难当,虽责骂奴婢们,但这也是龟筱亲自斟的酒,不能尽怪别人。夫妇流着冷汗,把前额贴在席子上叩头赔罪。五倍二也尴尬地帮助说情:“深夜的酒宴,厨房忙乱,难免出错,新娘如果病好了,不影响成婚,就远比酒席重要。把酒和醋弄错了,还都是一类的东西,颜色也很相近,比我的那个炊帚好多了。宽宏大量的簸上大人,这算作什么。喝了这一巡酒,就举行婚礼吧。”这样一调解,宫六才稍微消消气,又拿起了酒杯。主人夫妇很高兴,换了壶酒,又添几样酒菜,重新劝酒。

夏日夜短,已近午夜子时。然而还未见滨路出来,五倍二很着急,频频催促,使夫妇更加窘迫。于是把军木请到旁边,先由蟆六开口说:“婚姻之事虽无异议。然而滨路从晚间觉得胸口憋闷,没办法就让童仆们去请医生,但因是夜间,不但医生未请来,连派去的童仆们一个都没回来,心里十分着急。她只是稍有不适,我想不久会好的,因此想请等一等。”他一本正经地窃窃耳语。五倍二没有答应,说:“这毫无道理。新人有病是知道的,事先订好的婚礼,怎能等到明天?你说的如非假话,就领我到新人的卧房看看她的病情,真荒唐!”怒气冲冲地自然提高了嗓门。龟筱在旁边听着很着急,事已至此,再没有逃避的办法了,就拉丈夫的袖子小声说:“现在已没法隐瞒,就明说了吧,只有低头认错别无良策。”蟆六听了,干咳一声,擦擦腋下的冷汗,一改方才的态度说:“军木大人!请您回到原来座席,听我给您解释。”五倍二听后很不放心,但是又回到座位上。当下蟆六翻身再拜道:“二位贤公在上,小的怎敢欺骗大人,滨路晚间逃跑了。”未等说完,二人惊怒得暴跳如雷,大声说:“逃跑就能了事吗?是你们为了让她给那个犬冢信乃为妻,把她放跑了,还是被那个小子抢走了?赶快追回来!说人没有了,我是不答应的,快追回来!”然而蟆六却壮大了胆子,把叩拜的脑袋抬起来说:“没等说明原因就发这么大脾气。即使是值得生气之事,也要等我详细地把话说完。关于信乃之事早已禀报过,为了把他打发走,我们夫妇悄悄地煞费苦心,绞尽了脑汁,是经过周密策划才使他远走高飞的。他怎能抢走滨路呢?最可疑的是近邻的浪人网乾左母二郎。听说他突然变卖了家财,已经先跑了,不难猜想,大概是他将滨路拐走的。因此当即派童仆们去追,但现在还没回来。我又雇了知道他底细的土田土太郎抄小路,从近路去追,多方派人不使他们漏网,我想到天亮会追回来的。如有半点谎话,就把我这白发苍苍的头割下来,绝无怨言。但请暂且等一等。”蟆六夫妇虽然费尽唇舌,披肝沥胆地吐露实情,恳切劝解,但宫六和五倍二还是狐疑难解,怒气不息地厉声道:“纯粹是一派胡言,就是你们能言善辩,我也不能轻信你们说左母二郎将滨路拐走,因为并无确切证据。不管谁是奸夫,你们已接受我的聘礼,竟让女儿跑了,其父母也该同罪,真是越描越黑。你等最初就贪图钱财,骗了我们。敢说不是这样吗?让我喝热酒虽可说是关照,但有让喝热醋的宴席吗?让人家嚼炊帚也是你们的热情款待吗?这都是你们的怠慢失礼,有这样戏弄上峰的村长吗?不仅如此,前些天诡称滨路因风寒卧病,今天又说胸口憋闷,前后矛盾,胡言乱语。总之,不把滨路交出来就给你点厉害尝尝。”身边的侍卫,手按刀把,那责骂威吓的气焰,使蟆六和龟筱吓得面色苍白,魂不附体,说:“大人说得有理,说得是。”牙齿不住地颤抖,只是这样来回重复地回答。斟酒的小丫环,也吓得躲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