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回 簸川原纪二郎殒命 村长宅与四郎受伤(第2/4页)

却说蟆六的这两个小厮和糠助一同去犬冢家,见了番作,把纪二郎死的经过,和与四郎残害纪二郎的情况述说了一遍,然后接着说:“主人蟆六这些年养了不少狗,都被您的狗给伤了,有的当场死去。然而蟆六懂得息事宁人,一次也没有吐露怨恨之意。互相都养狗才有争端,觉得实在没意思,所以就不养狗了。出于妇孺之爱最近开始养猫,又被您的狗给咬死了。狗与狗打架,难说哪个不对,猫不与狗争,看了就避,然而狗还是追上去将猫杀害,这就是狗的罪过了。请您将那只狗交给我们,好给那只猫报仇。事情发生在糠助家的附近,作为证人,我们把他也带来了。家主人就是这样讲的。”二人一同述说完毕,糠助觉得自己很为难,对番作说:“平常有人就说村里最好不发生事情。牵涉到伤亡之事,我深感不安。不态度温和点回答,我也将受到难为。希望您好好道道歉。”番作听了笑着说:“这点事儿怎会让你受难为呢?我不明白来人所讲的话,说的似乎有道理,但那是有关人伦之事,而畜生既不懂五常,也不明法度,强者征服弱者,大的制服小的,这是自然规律。因此猫吃耗子,而为狗所莫及,狗虽能伤害猫,但打不过豺狼,这都是由于力量的不足和形体大小的缘故。如果说狗是猫的敌人,那么猫就是老鼠的敌人。偿命报仇是人伦间之事,试问可有畜生之法律,我不知对畜生还有所谓报仇、死刑的制度。况且猫本应养在席上,今失其所而随便在地上奔跑,为狗所伤而殒命,岂不是自入死地吗?另外,狗应养在地上,如失其所在席上起居,人能允许吗?倘若我的狗到足下的宅邸,登上座席,则即使打杀亦无怨言。而今为猫报仇,我决不把狗交出去。回去将我说的好好转达给村长。”番作深明大义,落落大方的态度舌辩如流地据理回答,两个小厮唯唯称是,假装老实,撅着尾巴低着头畏缩地退了下去。糠助很担心地与番作告辞,同小厮一起回去。

这时在蟆六的家中,龟筱和滨路抱着纪二郎这只死猫,连哭带叫,骂狗和怨恨番作。过了一个时辰还不见将仇敌牵来,正等着小厮们的回音。那两个去的人和糠助两手空着回来,一五一十地报告了番作的回答。龟筱听了大发雷霆说:“番作的顽固,我并非今天才知道。他不把我当姐姐,表面上好似道歉,实际上却是在嘲弄我,实在令人难以忍受。你们再到他那里去,不管怎样也要把那只狗用绳子拴上给我牵来,你们的手脚太笨了。”蟆六赶忙制止说:“番作虽然腿脚不好,但武艺是不可轻视的。我是一村之长,为了一只猫惹起争端,使手下人受了伤,虽说有理,却也是失策。以后于公事不大好办。这件事先放放,以后并不缺乏报仇雪耻的机会。他不是说了,如果那只狗进入我家,那么即使打杀他也无恨么?想法引诱狗到院子里来,用竹枪将它刺死。你们都把竹枪准备好。”他颇为自信地这样一说,龟筱才改变主意,看了看小厮们,问道:“糠助不是同你们一起来的吗?听没听见竹枪的事?”小厮回头看看,说:“方才还在这呢,没见他回去。”龟筱听了皱眉说:“糠助住在番作的后门,听说和番作很亲近。他说不定会把我男人的计划泄露出来,真太疏忽大意了。”她在咋舌后悔,蟆六也意识到这一点,拍着大腿说:“啊,糟了!计策要保密,怎么叫那个坏家伙听去了。他还没走远,把他追回来!小孩儿的腿脚快,额藏你去!”额藏答应一声,撩起衣襟就往外跑。额藏年幼多才,其才不外露,颇有内秀。日间看到主人的忌妒,十分反感,但表面上却不能与其意相悖。他对主人今天的这一策划,也认为十分不明智,但还是遵照所嘱跑出去了。去不多远他就回来说:“在路上没追着,就到他家去看,糠助还没回家。听说他还欠着去年秋天的租税,焉能与村长为敌,自寻祸殃呢?我想不去管他,他也不敢说出来,所以就没再去找他。”编得如真的一般。蟆六听了,点头说:“他确实如你说的,还欠着租税,因此他不会不自爱,破坏我们的事。好了,不管说也好,泄露也好,狗是四条腿的,不像他的主人番作那么有算计。即使暂时把它拴起来,日子长了也一定会跑出来。那时将它诱入院内,不难将它刺死,你们准备竹枪不可松懈。”他安排完后,每天在等待与四郎出来。

却说庄客糠助想把蟆六的策划告诉番作,没有告别就赶忙跑出来去犬冢家,将蟆六夫妇所说的话,悄悄地告诉番作。他说:“这样好像我卑鄙地进行中伤,我欠村长的债,并非要你和他不好才告诉你。即使是断绝情义的亲戚,村长的内人也总是你姐姐,因为畜生之事日益结怨,不能说是好事。因此将与四郎送到近乡去吧!只要狗不在,人的怨恨自然消解了。”番作听了,沉思片刻说:“您的热心非自今日开始,使我不胜欣慰。然而即使蟆六将其全家的才智都拿出来进行策划,我也在所不惧,有许多对付他们的办法。只是恨我这两条腿近来日益多病。有理也不愿与人争,况且畜生似有智而无智,不知安危,倘若被骗到那里被打杀,则是我的耻辱。就请你帮忙,把狗送出去。”他好歹答应了,糠助非常高兴,把这件事也告诉了信乃,给与四郎饱餐一顿后,那天夜间就牵它去泷川,寄放在庙里。可是狗比糠助回来得还早,已在番作门前。这大概是因为路近的缘故,如果过了河恐怕就回不来了。次日牵到东南方去,过了宫户川,扔在牛岛,它没待在那里又回来了。如此两三次费了五六天时间,都徒劳而无功。糠助十分惊讶,遂不再遗弃这只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