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部 我的安塞尔(第2/10页)

女服务生出现了,星期三的微笑立刻变成满脸堆笑,但笑容里充满猎食性。“啊,热巧克力!我的圣诞天使帮我拿来的!告诉我,亲爱的,如果你有时间的话,可以给我多拿些你们美味无双的面包吗?”

女服务生——影子猜测她年纪到底有多大,十六岁?还是十七岁?——低头看着地板,两颊烧成深红色。她双手颤抖着放下热巧克力,匆匆退回到餐厅边上陈列烤甜品派的地方,她在那里停下来,偷偷瞄了一眼星期三,然后溜回厨房,帮他取面包去了。

“然后,那把小提琴——非常陈旧,这点是毫无疑问的,也许琴身还有一点破损——被放在琴盒里,而我们暂时身无分文的艾伯拉罕先生回去找他的钱包。与此同时,一位衣冠楚楚的绅士刚刚吃完晚餐,旁观到了这场交易。现在,他对我们的店主提出一个请求:可否让他看一看诚实的艾伯拉罕抵押在这里的小提琴?

“他当然可以看了。店主把小提琴递给他,这位衣冠楚楚的绅士——我们称呼他为巴瑞顿先生好了——顿时惊讶地张大嘴巴,半天才想起来自己的形象,这才闭上。他以极其虔诚的态度凝视着小提琴,仿佛是一位被特许进入圣地观瞻先知遗骨的人。‘哇!’他惊呼出声,‘这个就是——它一定就是——不,它不可能是——可是,是的,它就是——我的上帝!这可真让人不敢相信!’然后,他激动地指出制造者的标记,标记就在小提琴琴身里面一张褪成棕色的纸条上——不过据他说,即使没有这个标志,光凭小提琴表面的光泽度、涡卷和造型,他也能判断出这把琴的尊贵身份。

“现在,我们的巴瑞顿先生从口袋里掏出一张浮雕印花的精美名片,声称他是一位颇有名气的交易商,专门从事稀有和绝版乐器珍品的买卖。‘这把小提琴很贵重?’店主问。‘那当然了,’巴瑞顿肯定地说,依然以敬畏的眼神崇拜地欣赏着小提琴,‘至少价值十万美元!除非我看走眼估计错了。这样一件珍品,我愿意出五万,不,至少七万五千美元买下它,而且是现金交易,这件精美的艺术品值这个价!我有一位住在西海岸的买主,不用看货,明天就肯出钱购买,只要给他一个电话,不管我出多高的价格他都会付钱。’这时,他突然看了看手表,脸色一下子变了。‘我的火车⋯⋯’他惊慌失措地叫起来,‘我快要赶不上火车了!亲爱的好先生,等这件珍贵乐器的主人回来后,请把我的名片给他,哦,我必须要走了。’说完,巴瑞顿就匆匆离开了,他知道时间紧急,火车不等人。

“店主打量着小提琴,好奇心中混合着贪婪的欲望,一个馊主意开始从他脑子中冒了出来。时间一分一分过去了,艾伯拉罕还没有回来。最后,虽然晚了几分钟,从大门口进来的正是我们的小提琴演奏家艾伯拉罕,尽管衣衫有些破旧,身上却充满了自豪与骄傲的高贵气质。他手里拿着钱包,那个钱包曾经见证过他人生中辉煌的时刻,可是现在,即使是在最景气的日子里,钱包里的钱也没有超过一百美元。他从钱包里取出钱,支付餐费或者房租,然后要求店主归还他的小提琴。

“店主把装在盒子里的小提琴放在柜台上,艾伯拉罕像妈妈抱着孩子一样,温柔地抱起它。‘请告诉我,’这时候,店主突然问(他还留着那张浮雕印花的名片,那人会付五万美元,而且是现金!名片躺在他胸前的口袋里,仿佛在熊熊燃烧),‘像这样的小提琴大约值多少钱?我的侄女一直吵着要学小提琴,再过一周就到她生日了。’

“‘卖这部小提琴?’艾伯拉罕反问,‘我永远都不会卖掉她的。我已经和她在一起整整二十年了,我在全国各地的交响乐团里都用她演奏。跟你实话实说吧,当初我买她的时候,花光了我身上的全部五百美元呢!’

“店主尽量不让脸上绽出笑容。‘五百美元?如果我现在出一千美元买它,你卖不卖?’

“小提琴手看起来似乎有些高兴,可马上又垂头丧气起来。他说:‘可是先生,我是小提琴手啊,那是我唯一懂得的工作。这把小提琴,她了解我、爱我,我的手指也了解她,即使在黑暗中,我也能照样演奏。我到哪里才能找到另一个如此完美的声音呢?一千美元听上去不错,可这是我谋生的唯一工具。一千美元绝对不卖,五千美元也不卖!’

“店主看到他的利润在飞快减少,可这就是做生意,你必须学会花小钱赚大钱。‘八千美元,’他开价说,‘其实它不值那么多钱。可我就是喜欢它,再说我也很宠爱我的侄女。’

“想到就要失去心爱的小提琴,艾伯拉罕几乎眼泪汪汪了,但他怎么能拒绝八千美元呢?——特别是当店主走到墙边的保险柜,拿出的并不是八千,而是整整九千美元给他的时候。一沓沓绑扎整齐的钞票,马上就可以塞进小提琴手破旧的衣服口袋里。‘你真是个大好人,’他对店主叫道,‘你简直是个圣人!可是,你必须先发誓,保证你会好好照看我的姑娘!’这之后,他才不太情愿地交出小提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