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迎新日(第2/7页)

佩林总是需要花费相当的力气才能控制住自己的思绪。他想回到两河的家乡,但他也知道这个愿望不太可能会得到满足,也许他永远都回不去了。他想要大声嚎叫说那些没有来的狼是对的。他想要和自己的妻子随便去什么地方,去过以前的那种生活。比起回到家乡的愿望,这个希望实现的几率也没好到哪儿去,也许更低。而比起缅怀家乡,比起狼的思维,更沉重地压在他心上的,是对菲儿的焦虑。那种感觉就像是有一头鼬鼠正在咬穿他的胸膛。菲儿在看着他离开凯瑞安时似乎真的是很高兴。他该怎样对她?他想不出有什么词汇能够形容自己对妻子的爱恋,对她的需要。但菲儿总是毫无理由地产生嫉妒之心,在他什么事也没做时感到受伤,又在他不明所以的状况下发火。佩林必须做些什么,但他该做什么?那个答案一直在躲避着他。他所能做的只有谨慎地思考,而菲儿却是阴晴不定,难以捉摸。

“那些艾伊尔人应该穿上些衣服。”亚蓝拘谨地嘟囔着,紧皱眉头的双眼盯着地面。他就蹲在佩林身边,一只手用力地抓着一匹长腿灰阉马的缰绳。他很少会远离佩林身边,绑在他背后的那把剑和他绿色条纹的匠民外衣极不协调。因为炎热的天气,他将外衣敞开着,又将一条手绢绑在额头上,防止汗水流进眼睛里。佩林曾经觉得这个男人的模样实在是太过俊秀,但现在亚蓝的脸上多了一层阴狠,也经常流露出愤怒的表情。“这太下流了,佩林领主。”佩林不情愿地将对菲儿的思念放到一旁。如果有时间,他总可以把关于菲儿的难题想清楚,他必须想清楚。“这是他们的方式,亚蓝。”

亚蓝的面孔扭曲了一下,仿佛是想吐口口水出来。“或许是吧!但这样是不成体统的。我想,这样可以控制住他们——没有人会在光着身子时跑很远,或者是制造麻烦——但这样很不体面。”

当然,他们身边到处都是艾伊尔人——高大、冷漠,穿着灰色、棕色和绿色的衣服,他们身上唯一的亮色是系在他们额头上的一条红头巾,红头巾上也有那种黑白两色的圆碟图案。他们自称为斯威峨门。有时候,这个词会刺激到佩林的记忆,仿佛他应该知道这个词似的。佩林问过一名艾伊尔人这个词的意思,而那名艾伊尔人只是瞪着佩林,好像佩林正在胡言乱语。艾伊尔人好像都在努力对这些红头巾视而不见。没有枪姬众会系上这种红头巾,所有的枪姬众,不管是白发苍苍还是乳臭未干,全都会用带着挑战意味又有些得意的眼神看着斯威峨门。而那些斯威峨门则会向她们报以冰冷的眼神,同时散发出一种渴望,或者是嫉妒的气味。佩林完全不明白这是怎么回事。不管这其中有什么隐情,这种情形并不是刚刚才出现的,不过它也不像是会引发暴力冲突的样子。有几位智者也在马车圈里,她们穿着宽大的裙子和白色外衫,尽管天气热得要命,她们依然围着披巾,黄金、象牙制成的手镯与项链闪烁着光泽,和她们身上朴素的衣衫形成鲜明的对比。有些智者似乎觉得枪姬众和斯威峨门之间的关系很有趣,而另外一些则显然对这点相当生气。所有这些智者、枪姬众和斯威峨门对于那些沙度人都视而不见,就像佩林对待一张凳子或者是一块地毯一样。

艾伊尔人昨天抓获了大约两百名的沙度俘虏,其中也有为数不多的枪姬众。看样子,这些俘虏并没有受到任何行动限制。如果能有人看守他们,再让他们穿上衣服,佩林一定会觉得更舒服一些,但他们却像出生时那样赤裸着身体,都在为诸如送水之类的差事忙碌着。在其他艾伊尔面前,他们像老鼠般恭顺,而艾伊尔之外的人如果注意到他们,他们就会回以骄傲而挑衅的目光。佩林不是唯一竭力装作丝毫不注意他们的人,亚蓝也不是唯一对此有微辞的人,营地中的许多两河人都像他们一样,有许多凯瑞安人在看见沙度俘虏时都显出一副惊骇不已的样子。而那些梅茵人只是摇摇头,仿佛这不过是个玩笑,他们还向那些赤裸的女子抛去一个别有意味的眼神。这些梅茵人就像艾伊尔人一样不知羞耻。

“高尔向我解释过这件事,亚蓝。你知道什么是奉义徒吗?为了负担节义,他们要在一年又一天的时间里侍奉别人。”亚蓝点点头。这很不错,佩林自己其实并不很明白这些事。高尔关于艾伊尔习俗的解释经常会让他更加迷惑,高尔总是认为这些都是不言自明的事情。“嗯,奉义徒绝对不能穿那些雅加德斯威的服装——这个词古语之意为‘持枪矛者’。”他看到亚蓝起了眉头,连忙补充了这一句。这时,佩林忽然意识到自己正在注视着一名女性沙度,而那名沙度正朝他的方向小步跑过来。那是一名身材高挑的年轻金发女子,虽然她的下巴上有一道细长的伤疤,全身其他地方还有不少伤疤,但她依然非常漂亮——而且是赤裸着。佩林急忙清了清喉咙,将视线转到一旁。他能感觉到自己脸颊的热度。“不管怎样,这就是他们……他们的方式。奉义徒只能穿长袍,但他们现在没有长袍。就是这样。”烧了高尔和他的解释吧!佩林心想,他们总能找到些东西把身体遮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