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三(第2/2页)

即使在机器启动之前我推倒了整堵墙壁,一旦机器开始运转,墙壁也会复原得像现在这样完好无损、坚不可摧。

这种双重保护措施肯定是莫雷尔为保证这些机器的正常运行而精心设计的。它将确保有关形象永生不灭。然而,潮汐变化出乎他的意料(毫无疑问,他所掌握的潮汐周期发生了变化):潮水未能像他想象的那样使发电机不停地运转。

有鉴于此,我想关于小岛上那场骇人听闻的瘟疫的传闻肯定也是莫雷尔为保护他的发明而精心策划、精心导演的。

我的问题是怎样关掉这些绿色机器。我想关键是切断电源。为开动抽水机和发电机,我用了一天时间;眼下要做的只是关掉这些机器,该不会有太大困难。

天窗救了我(或许还将继续救我)。

我不会坐以待毙,不会活活饿死。

此时此刻我想起了一个日本潜艇艇长临死前留下的那篇一本正经、凄凄切切的死亡记录。那是我在《新日报》上读到的。死亡记录郑重其事地描写了那艘日本潜艇沉人海底后人们窒息而死的详细情况。垂死的艇长还不断地向天皇、向各位部长以及潜艇里的所有部下(按职位高低依次排列)致敬,同时对他本人弥留之际的各种生理反应作了细致入微的描绘:“我的鼻孔开始出血,我感到我的鼓膜已经破裂……”

我面临的环境确似那艘日本潜艇,然而我希望自己不会步那个艇长的后尘。

白天的种种恐惧和绝望在我的日记里了然可见。我不想再写,不想寻找更多的垂死者来帮我作临死时的告别仪式:回顾一生,然后凛然赴死,以待后人发掘。我认为人临死时的感觉应该是恍恍惚惚、惶恐不安的,因为我们毕竟不知道死后会是什么样子。

我决定放下日记,拼命去关掉这些机器。唯有这样,我才能重新找到出口,否则,即便冒着永远失去福斯蒂妮的风险,我也要用铁棒凿出一个新的缺口,逃出这口精致的棺材。

我还是无法阻止这些机器运行。我感到头疼难熬,一筹莫展。我极力抑制住一阵阵令我昏昏欲睡的神经紧张。

我想(毫无疑问只是无谓的幻想),要是能呼吸一点外面的新鲜空气,或许问题可以很快得到解决。我试着用铁棒猛捅那天窗,结果发现天窗和墙壁一样牢不可破。

我坚信问题既不是出在眩晕上,也不是出在缺乏新鲜空气上,问题出在这些与众不同、难以理喻的机器上。

这是合乎逻辑的,莫雷尔不至于傻到让第一个来到岛上的冒失鬼就随随便便地掌握他的机器。他的设计必然与众不同。只要我找到了那些不同之处,问题就会迎刃而解。然而我对所有机器都一窍不通,不同之处便也无从谈起。

莫雷尔的永恒取决于这些机器,因此我想它们一定非常坚固耐用,所以任何鲁莽和蛮力都将无济于事,反而会得不偿失地消耗力气。

为防止自己冲动,我重又拿起了日记。

假如莫雷尔把这些机器也拍摄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