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哭泣,就像亚历山大大帝”(第2/2页)

“那么,你到底是怎么把东西‘反发明’掉的呢?”我问。

“非常困难,”他承认道,“主要是拆散构成某种创造物所有可能性的线,有点像是从一垛干草堆里拆出一根针。但这些线大多又长又乱,就像是意大利通心粉,所以可能说从干草堆里拆出一根意大利通心粉更合适。”

“听起来像是份挺叫人口渴的工作。”米卡埃尔说道,我向他做了个手势,让他给我又倒了半品脱苹果酒。

“这需要一双巧手。”小个子男人说道,“是的。但我很自豪,我干得不错。每天早上我醒来,然后,即使我阻止了某种可能十分美妙的东西发生,我依然会想,俄巴底亚•波尔金霍恩啊,这个世界会变得更美好,只因你把某种东西‘反发明’了。”

他凝视着他剩下的那点苏格兰威士忌,让这液体在杯中轻轻打旋。

“问题在于,”他说,“随着‘呢喃莫扎特’消失,麻烦就来了。我已经完事儿了。一切都已被‘反发明’。再没有什么地平线留待我探索,再没有山峰留待攀登。”

“核能呢?”“推特小子”佩斯顿建议道。

“在我的时代之前它就存在了。”俄巴底亚说道,“我没法‘反发明’在我出生前就已发明的东西,要不然我可能把某样能导致我出生的事物‘反发明’了,这样一来,我们要去哪儿?”没有人开口提议。“不然我们就只能去喷气机和空中飞车里蹲着了,”他对我们说,“更别提‘莫里森火星治疗仪’。”有一会儿,他的表情极为冷酷。“哦。那玩意儿太糟了。虽然能治疗癌症,但老实说,考虑到它会对海洋造成怎样的危害,我宁可得癌症。”

“够了。我已‘反发明’了我清单上的一切。我得回家了。”俄巴底亚•波尔金霍恩勇敢地说道,“然后哭泣,就像亚历山大大帝,因为再没有世界留待我征服。还有什么能‘反发明’的?”

喷泉酒吧里无人响应。

在一片寂静中,布莱恩的iPhone手机响起。他的手机铃声是“鲁头士”乐队[4]唱的《奶酪和洋葱》。“喂?”他说道,过了一会儿又说,“我慢点打回来给你。”

有一个人拿出手机能对他周围的人造成这么大的反响实在是件不幸的事。但有时我觉得这是因为我们还记得能在酒吧里抽烟的日子,那时候我们从口袋里取烟时,也会顺道带出手机。但也很可能只因为我们太容易厌倦。

不管理由是什么,大家纷纷掏出了手机。

克劳恩•贝克拍了一张我们所有人的合照,接着发送了推特。乔斯琳开始读起她的留言。“推特小子”佩斯顿发送一条推特,说他在喷泉酒吧里,遇到了人生中的第一位反发明家。麦金托什教授查看了球赛的比分,把分数告诉了我们,然后给自己在因弗内斯的兄弟写邮件抱怨这场比分。手机掏出来之后,交谈就结束了。

“那是什么?”俄巴底亚•波尔金霍恩问道。

“iPhone5,”雷•阿诺德将手中的手机举起,说道,“克劳恩使用的是Nexus X手机,它是安卓系统的。手机,网络,照相机,音乐,都是些App。我是说,你知道吗,光iPhone商店里就有一千种放屁音效的手机App?你想听听没破解的辛普森放屁App吗?”

“不用了,”俄巴底亚说道,“我很确信自己不想要。不用了。”他放下酒杯,里面尚未喝尽。接着他系紧领带,穿上外套。“这事儿不容易,”他像是自言自语地说道,“但是,为了大家好……”他不再继续往下说,只是露齿一笑。

“很高兴和你们大家聊天。”他没有特指某个人,只是这么一说,然后便离开了喷泉酒吧。

[1]阿瑟•克拉克有一本小说叫《天堂的喷泉》。

[2]雷蒙德•博尔(Raymond Burr,1917—1993),加拿大导演、演员。

[3]BBC电台。

[4]“鲁头士”(Rutles)是七十年代一支模仿披头士(Beatles)恶搞的乐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