蜂蜜与死亡奇案(第4/7页)

老高以前从未见过放大镜,他凑近身子也看起蜜蜂来,它是那么黑,那么强壮,与山谷里其他地方的蜜蜂截然不同。

“这是你的蜜蜂?”

“是的,”老高说,“或者也可能是长得差不多的。”

“那我们得让她自己找路回去。”陌生人说道,他将放大镜放下,没有惊扰到蜜蜂。

农庄, 东部沙地,苏塞克斯[3] 1922年8月11日

亲爱的华生,

我还是对我们今天下午的讨论耿耿于怀,我仔细考虑了这个问题,决定更正我此前的观点。

我可以接受你发表1903年解决的案件,特别是我退休前的最后那个案子[4],但有以下条件。

首先,按照惯例,你得隐瞒事件相关人士的真实姓名和真实地点,我建议你用猴子腺体替换掉我们遭遇的那个问题(我指的是普雷斯伯里教授的花园,具体我就不在这儿细说了),也可以说是某种猿或狐猴的实验提取物,实验由某位外国的神秘人物完成。或许你可以写,那种猴子提取物能让普雷斯伯里教授走路的样子像头猿猴——或者他也可以成为某种“爬行类人种”?——还能让他爬上建筑物和树梢。要么他可以长出条尾巴,但就算是对你来说这也太异想天开了,华生,尽管这没比你对我生活和工作中遇到的单调无聊的事件所做的添油加醋更异想天开多少。

另外,我已写完了你叙述结束后的那段演讲,它应由我的口中述说。请确保你发表时的内容与之类似,我将在其中痛斥过于长久的生命,痛斥令愚者干出蠢事来延续他们愚蠢生命的可悲欲望。

在人性中,存在一种非常真实的危险性。如果某人能够永生不死,如果永葆青春能由人自取,那么肉体、肉欲与世俗也将延续它们毫无价值的生命。灵魂将不可避免地呼唤某些更高层次的东西,它将成为最后的一点喜悦残存。我们这可怜的世界又会成为什么样的污水坑?

我想,像这样的几行字,应该能让我的心情安定下来。

你完成后发表前,请记得一定让我先看一遍。

老友,依旧是你最顺从的仆人, 夏洛克•福尔摩斯

他们在午后稍晚时见到了老高的蜜蜂。老高的蜂箱是一些灰色的木头盒子,堆在一个简陋得几乎无法被称之为棚屋的建筑后面。建筑只有四根柱子,一个顶棚,挂了几张油布来抵挡最糟糕的春雨和夏季雷暴。里面放了一只木炭火盆,如果你能找张毯子将它和自己盖起来,在火盆上煮点饭,还能获得些许温暖;建筑中央则摆着一块木板,上面有一只老旧的瓷枕,如果老高得跟蜜蜂一起睡在山同上,就用它来做床铺,这种情况多半发生在秋天,那时候才是他采蜜最多的季节。相比于他侄子蜂房的产量,他的蜂房几乎不值一提,但也足够他花上两到三天,将碾碎的蜂巢搅拌成浆,用布料过滤后倒入他带上山冈的桶和罐子里。他会将剩下的残留物——包括黏稠的蜡油、少量花粉、泥土和蜂王浆——放进一只罐子里混合,从中提取蜂蜡,将带甜味的水还给蜜蜂。接着他会带着蜂蜜和蜂蜡块下山,到村里出售。

他带着外国人看了十一只蜂房,冷淡地瞧着那外国人戴上面罩,打开其中一只,先是检查了一通蜜蜂,接着检查巢室的容量,最后用放大镜观察蜂后。他看起来一点也不害怕,也没有什么不适,他所有的动作都显得轻柔缓慢,没有被蜜蜂蜇伤,也没有压扁或伤到任何一只蜜蜂。这令老高印象深刻。他本以为外国人都是高深莫测、难以理解的神秘生物,但这人却似乎因为遇见老高的蜜蜂而狂喜万分。他的眼睛都闪闪发亮起来。

老高点燃火盆,煮了点水。然而,还没等木炭发出热量,那外国人就从背包里拿出一个由玻璃和金属组成的奇妙装置。他将小溪里取来的水注入装置的上半部分,点燃火焰,不一会儿一小壶水便开始冒出蒸汽,汩汩冒泡了。接着外国人从包里拿出两只锡杯和用纸包起来的一些绿茶,往杯子里放了点茶叶,倒入开水。

那是老高喝过的最好的茶,远比他侄子的茶要好许多。他们盘腿坐在地板上,喝起茶来。

“我想在这间屋子里过一个夏天。”外国人说。

“这里?这都不能叫屋子。”老高说,“留在村里吧,张寡妇有间空房。”

“我要留在这里,”陌生人说道,“此外我还想向你租一个蜂房。”

老高已经有很多年没有大笑过了,村里人甚至都觉得他不可能会笑。但此时,他大笑起来,爆发出一阵混合着惊讶与兴味的哄笑。

“我是认真的。”陌生人说道。他拿出四枚银币,放在两人之间的地面上。老高没瞧清楚他是从哪儿拿出来的。三枚墨西哥鹰元,这种银币过去曾在中国广泛流通,还有一枚“袁大头”。这些银币的价值足以抵得上老高卖蜂蜜一整年的收入。“我支付这些钱,”陌生人说,“希望有人能给我带来食物,三天一次就够了。”